周文瑾跪在佛龛前,双手合什,悲切地道:“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既然您怜惜我,给我重活一世的机会,为何还要再让我经历一次幼年丧母之痛。可怜她前世也只活到了二十四岁,求您大发慈悲,让她早日好起来吧……”
想到形销骨立,面色蜡黄,一日比一日更虚弱,躺在床上已经不能下地走动的娘亲,周文瑾禁不住泪如雨下。
三个月前,她发现自己重生回到了七岁的时候,吓的不敢闭上眼睛,生怕再睁开眼睛时,又回到那个充满欺骗与算计,让自己悔不当初,痛不欲生的“家”。
不!那个地方根本不能称之为家,那是她短暂的前世人生经历中最让她痛苦和绝望的地方。
前世,母亲是在永平三十六年的十一月三十走的,周文瑾记得很清楚,距新年除夕整整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而现如今已经是十一月十五了,她心急如焚,夜不能寐,白天还要强打起精神来给娘亲侍疾,小小的身体看起来更加单薄瘦弱了。
“菩萨,如果母亲能平安渡过这次的劫难,我愿意放下前世的恨和怨,放过那些害我痛失爱子,害我失去亲人,害我名誉扫地,害我散尽万千家财的人。只要母亲能够好起来,我愿意放下前世的种种仇恨……”周文瑾虔诚的向菩萨磕头许愿。
观世音菩萨庄凝、静谧、慈悲,俯视着众生。
不知道跪了多久,周文瑾站起来的时候,腿脚酥麻,身子晃了晃才勉强站稳,她慢慢走出去。
守候在小佛堂外的丫鬟绿蕊立刻就上前伸手去扶周文瑾,恭敬地道:“七太太服了药,刚刚歇下。六小姐也早点歇了吧。”
从前六小姐天真浪漫、温软活泼,可就这几个月以来,像变了个人似的,绿蕊说不上心里那股怪异的感觉。她曾私下悄悄留意过,六小姐模样虽没有变化,但是说话行事的举手投足间变得沉稳,偶尔看人的眼神还有几分凌利,和三太夫人有几分相似。她打小就在六小姐身边当差,还是第一次感觉眼前的人有些陌生,让她心生敬畏。
“嗯。”周文瑾不知道绿蕊心中所想,她淡淡地应道。
落了帷帐,留了一盏瓜型宫灯,帐子里陡然变得昏暗起来。
屋子里点了安神香,很快就有睡意袭来,周文瑾眼皮慢慢变的沉重,渐渐睡去。
在梦里,她看见陆文宗温柔的抱着她,深情的凝望着她,握着她的手,亲昵地道:“终于把你娶回来了,这一生一世我都会好好珍惜你,好好呵护你的……”
周遭仿佛还留存着他的温度,画面一变,她看见陆文宗眼神冰冷,嫌弃的望着她道:“今日起,你就搬到偏院去住吧,免的病气过人,让这一大家子人也跟着遭殃。”
周文瑾含泪恨恨地道:“陆文宗,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
“哼!”陆文宗不屑地道:“你们周家名声败尽,贪利忘义,连朝廷拨给灾民的银钱都要克扣。这样的外家,累得我陆家清白门风也跟着蒙羞,我没有把你休了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在你仕途上遇到困难的时候,是周家的人出面帮助周旋;在你想打点上峰和同僚的时候,想请朋友对诗饮酒、想买古玩字画的时候,是周家的姑娘我拿出自己的赔嫁供你花费,就连陆家那几百亩祭田,都是周文瑾出钱帮忙购置的。
如今,陆文宗仕途顺利、前程大好,看见周家落难非但不出手相救,反而落井下石!
周文瑾血气翻涌,“哇”的一声就喷出一大口鲜红的血。
陆文宗嫌恶的看了她一眼,掸了掸整洁干净的衣裳,怒道:“晦气!”
站在他身后的顾芳芝眉眼含笑,体贴的道:“大爷还是赶紧让人把她移过去吧,污了正房的气势就不好了。”
虚弱至极的周文瑾趴在床沿,艰难的抬头望着这两人,眼中的狠厉之色让顾芳芝心中一怵,周文瑾用尽所有的力气,吃力的咬牙道:“下辈子,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话落之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只是隐隐约约的,似乎听到有人在哭,还听见了陆文宗的悲恸声音,他哭道“自从玉哥儿走了之后,她身子骨就一直不好,谁知道,谁知道她就突然这么走了……”她的婆婆乔氏带着哭腔道“这孩子打小就是个命苦的,幼年丧母,早年丧子,连自己都早早的就去了……”
她这是死了吗?
不!她不能死!她咽不下这口气!她得活着,好好的活着,即使不能挽回曾经失去的一切,那也要让陆文宗和顾芳芝这对奸恶之人得到报应!
她要亲眼看着他们下地狱!
“不!”周文瑾惊的一下子就坐起来,神色惊惶而悲恸。
值夜的绿蕊很警觉,听见帐子里的动静,她立刻就起身,温声道:“六小姐,您要不要喝点水。”
周文瑾哑着嗓子应了一声:“嗯。”
她稚嫩的面孔显得有些疲惫,额头上沁出汗水,后背也都是汗渍渍的,粘粘腻腻的极不舒服。
绿蕊这才撩了帐子,又移了盏灯过来,她倒了杯温水,服侍周文瑾喝下,又熟练的去倒了一盆水端过来,拧了帕子帮周文瑾擦拭身上的汗水,又重新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等周文瑾重新躺下,她才把灯移出去,重新放下帐子。
这些事情,绿蕊已经做的很熟悉了,六小姐不让惊动旁人。好在是冬天,屋里都备着热水,随时都可以取用。
这三个月以来,这样的日子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