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奎歇斯底里的说了很多很多,慢慢的恢复了平静,可能这些话他憋了很多年了,他说了特别多特别多,苏鹿好像突然又能理解了一些。
分别站在两个人角度去看,都能懂彼此,只是,这不是他抛弃他母亲的原因,也不是他抛弃了他母亲后,还要假装一副孝子的面孔,去欺骗所有人。
政治方面,苏鹿是不懂,也不想去懂,林奎有再大的苦衷,都不能被原谅。
“我的家乡,叫大寨,很朴素的名字吧,那里的稻花香很香,春天有嫩芽,有初花,夏天有甘甜多肉的荔枝,树上传来的知了叫声有时候有些吵闹,夜晚还能听到田地里的蛙叫声,秋天的时候,树还是绿的,果实丰收,冬天有些冷,还喜欢下雨,我不是很喜欢下雨,因为容易潮湿。”
“那里的人都很和蔼,家家户户都彼此关照,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人都比较朴实,实在。”
“阿婆孤零零的一个人生活在那里,还好邻居还有关照下,偶尔给她送点自己家里种的菜。”
“后来,她养了一只猫,一只橘猫,呵呵,长得倒是肉嘟嘟的,橘猫陪了阿婆很久,很久,一直到阿婆去世。”
“阿婆生前喜欢写日记,写了满满一本。”
苏鹿把日记本放在林奎的手上。
林奎抚摸着日记本粗糙的页面,手有些颤颤巍巍的的打开,当看到第一行字的时候,林奎的双眼就流下了泪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林奎看完了日记本,嚎啕大哭,抱着日记本哭着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好像要把很多年的怨恨,还有想念都哭出来。
看着他大哭,苏鹿觉得有些拘束,他见过很多人哭,在医院里这是每天经常见到的画面,有感激的哭泣,有喜极而泣,有劫后逢生的眼泪,也有撕心裂肺的哭喊,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痛,子欲孝而亲不待悔恨的眼泪,太多太多了。
但是他一直都不习惯,每次看到病人的家属哭泣,他都躲起来。
“我妈,去世的时候,恨过我吗,肯定是恨的吧。”林奎靠在枕头上,颤笑的说道。
苏鹿摇了摇头,“她这辈子没有恨过任何人。”
“她走的时候最不放心的就是你跟你妹妹。”
“从小到大,在我心目中,她一直是个温柔美丽的母亲,特别的疼我,那年我高考,她却疯了,每天都在奔跑,哭喊,说有东西在追着她,要害她。”
“因为这个事情家里人天天吵架,还拉着她去看心理医生,而她的行为却越来越疯狂,甚至开始自残,你知道吗,那时候我要高考了,这事情对我来说,就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压着我喘不过气,我每天晚上做梦都梦到我妈疯了的样子。”
“那年高考我失败了,我恨她,我怨恨她,当我父亲把她送回她娘家的时候,我心里居然有些开心,我转学了,再也没有人知道我有一个疯了的母亲,也没有人欺负我,也没有人再喊我是疯子的孩子了。”
“后来,我再也没有听过她的消息,我总是期待,或许她突然好了,回来了,又恢复成我以前爱戴的那个母亲,可惜没有,我爸说她彻底疯了。”
“我其实开始害怕了,我不敢面对她,就选择把她忘了,一直到我毕业,一直到我开始考公务员,那年我爸去世了,把我母亲的地址告诉了我,我去看她的时候。”
“她就像是个疯子,又哭又笑,还说着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很害怕她追到我工作的地方,就告诉她,别再来找我了,我也当没有这个母亲了,我给了她一大笔钱,呵呵。”
“我以为这事情就这样,但是我发现,从那天开始,我比以往更加的害怕,频繁地梦到了她,我不知道怎么办,我感觉很痛苦,很痛苦。”
林奎抱着自己的头,埋在被子里上,说完这些话他又开始流眼泪了,苏鹿不知道他平时想起来时候会不会哭,或许是不会的。
那他现在为什么哭,是因为看到了日记?还是因为有人给他倾述,还是因为他说出了心里的委屈?
但是又如何,他说了那么多,一点悔恨都没有,还是只是怨恨,抱怨着他母亲,一切都是因为他母亲胡言乱语造成的。
苏鹿感到可悲,“你真的以为你母亲疯了吗。”
“她没有疯,疯的是你们。”
林奎激动的抬起头来,“我们疯?啊哈哈哈,你到底知道多少,你了解什么?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她说每天她都能看到很多怪物,那些怪物生活在我们家里,半夜还舔着我妹妹,你知道那时候我妹妹都吓哭了多少次吗?”
“她根本没有在乎过别人的感受,说出的那些话她负责吗?这个世界tmd有什么怪物?你告诉我?电视里面的妖魔?哈哈哈,现在是21世纪,科技时代,你告诉我哪里来的妖魔鬼怪?”
看着近乎要崩溃的林奎,苏鹿摇了摇头,很是无奈,“你真的以为,没有吗。”
“趴在你床头的那只蜘蛛,还有寄生在你身上的那只蜘蛛,你以为,你看到的只是幻觉么,还有,你以为你晕倒了这么久,是因为什么,这几年你身体越来越疲惫,常常睡很久是因为什么,你对这个世界根本一无所知,你凭什么说你母亲疯了。”
“你以为你现在醒过来你的病就好了么,呵呵,你家里那只大蜘蛛不解决掉,你这辈子,都得活在这些一日复一日的阴影里,一辈子活在那个黑暗无边的梦境里,被吞噬。”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