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五妹虽刚来衙门,却很受弟兄们欢迎,大概这也是她性情所在了吧。
我撇下二人进了内堂,看到叶韶正在泡茶,千帆和延泽坐在一旁巴巴地望着壶中还未泡好的香茗。
“捕头呢?”
每每这时都是苏柽在他身侧陪他品茗,如今怎么换成了老三和老四。
“有人坠河身亡,头儿去了,不准我们去,说正午用饭时候,怕我们看了尸体吃不下饭。”千帆抬起头冲我解释。
良辰县向来不乱,少有命案发生,说起死尸,还是一年前城隍庙失火,烧死了一个乞丐,尸体焦干,几乎辨别不出人形。我看着那尸体胃里泛起阵阵不适,老四干脆直接跑到一旁吐了一地,只有苏柽,未有什么反应,命我们退后,自己亲自动手验了尸体。
苏柽似乎生来适合做捕头,时时事事,都能冷静处理。
我始终不知,是她真的受得了,还是为了不让弟兄们难受才勉强自己受得了。
她还有伤在身,却又跑去验尸,身侧不带一人,缘何叶韶还能坐在这里这般淡定从容。
“大人,捕头她……”
叶韶抬手将泡好的茶斟满了面前的杯子,然后打断我,“我也受不了尸体的味道,哪里有权管画言……”
衙门一众大男人,都坐在这里望洋兴叹……
我转身出门,打算去寻苏柽,虽是无用,但想着总归能打下手。
走到西街转角的时候,远远看到那人一身黑衣朝这边走过来,我加快了脚步迎上去。
“苏捕头!”
她看到我有些意外,微皱了下眉头问,“吃过饭了?”
我摇头,“苏捕头该多让我们见见尸体,见多了就习惯了。”
“不必,难得有一次两次,真的横尸遍野这县里哪里还能住人。”
我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扯了别的话头,“苏捕头伤势如何?”
“已无事。”她眼睑微垂,简略回道。
“对不起。”山匪之乱,我心存愧疚,“那日围困大当家,是我害你受伤,因招安之事在忙,始终都未能当面致歉……”
“那事不怨你。是我低估了对手,也要因此承担责任。”
她苏柽,向来都在承担责任。
山匪之乱,她有责任平定,弟兄安危,她有责任顾全,招安山匪,她有责任谋划。
为百姓,为属下,为叶韶,为天下。
做好,是分内之事,做不好,担额外之责。
这三年,她都是如此行事,也因此得了府衙上下以及良辰县百姓的信任与尊敬。
我自问,做不到这般。
这大概就是我与她之间无法逾越的差距了吧。
我低下头,握紧手中剑柄,不再言语。
☆、第七章
回到衙门吃过饭,叶韶饶有兴致地唤苏柽与他对弈,苏柽在桌前坐下来,突然从袖口掏出了一方粉红绣帕递给了他。
延泽与千帆在一旁看得真切,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叶韶伸手去接,恰好这时庄沐萱从门外蹦哒了进来,众人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绣帕便已经到了她手里。
看来做山匪久了,抢东西的手速都比别人快。
“你怎么可以收别人的绣帕?!”庄沐萱捏着帕子冲着叶大人质问道。
叶大人正欲开口,庄沐萱又喊道,“这种贴身私物是可以随便要的吗?!”
叶大人再欲开口,庄沐萱又打断,“就算是你师妹也不行啊!”
找不到机会说话,叶大人干脆闭了嘴。
庄沐萱举起手中的帕子展开来,我这才看清楚上面的花纹,是一朵杜鹃花。
“就这样的绣艺怎么能拿得出手……”庄沐萱连看都未看就嫌弃道,“你要是想要……我可以绣给你呀!”
这下千帆和延泽的下巴彻底合不上了……
我也有些不可思议地望向她。
二霸姑娘会绣――花吗?
叶大人浅笑不语,自顾自地摆着桌上的棋局。
苏柽轻咳一声,道:“这是浮尸身上找到的。”
闻言众人一愣,然后庄五妹就默默放下了手中的绣帕,拔腿就往井边跑……
“哈哈哈哈哈……”
千帆与延泽干脆笑趴在椅子上,笑到直不起腰来。
五妹一天到晚闹得笑话都成了他俩茶余饭后的乐趣了。
“尸体在河里泡了很久,全身都肿胀起来,具体死亡时间无法断定,但脖颈处有勒痕,而且肺部并无积水,相信是被人掐死之后才扔进河里,死者不是本地人,全身上下就找出这个绣帕。”苏柽又道。
叶韶这才细看娟帕上的绣花,“这是上好的苏绣,我们这下乡小县不会有人用,我听说最近苏州附近乡县常有命案发生,看来,该是要跑一趟苏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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