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在程千绾的母亲最后一步踏出病房的时候,我说,“阿姨。”
门口的夫妻同时颤抖了一下,但是都没应我。
没关系,我继续说着,我说,“阿姨……我会亲手……帮你们……复仇。”
程千绾的母亲转头来看我,空洞麻木的脸上忽然间笑了一下,诡异而又冰冷,她说,“啊?复仇……?祝贪,那你第一个就应该,先自杀了吧。”
寥寥数字,将我击穿。
门被他们轻声关上,走得悄无声息。
我坐在床上,如同濒临末日。
那个时候,过来想陪我的黎悯,就在我脸上看到了,宛如万箭穿心般痛彻肌骨而又无路可走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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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峥嵘传来的消息,唐为带着仅剩的几个人跑了,在开车的途中,留下了一个送死的小弟,其余人护着他跳车入旁边的白岩河,捡回一条命。
他说,他会继续追踪下去,叫我别担心。
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正好在医院里,随后我一下子拔掉了手背上的营养针的针头,叶天叫起来的时候,黎悯让他闭嘴。
“别说话,祝贪,你现在怎么样?”
我说,“我好得很。”
手背上针孔处高高隆起一小块乌青,我说,我好得很。
黎悯没说话,我说,我想回家。
叶天在旁边说,“你疯了?刚打完胎又受刺激,你不把身体调理好,落下病根,以后会不孕的!”
我说,“我想回家。”
黎悯说,“好。”
他不顾叶天的反对给我办出院手续,叶天气得跳脚,“她人都还没养好,你把她接回去,又出点问题怎么办!”
黎悯说,“那我再把她接过来。”
叶天说,“黎悯,你别溺爱她!她现在心情状态也不对劲,回去之后万一发生什么事呢,我在医院大家也有个照应。”
黎悯看向我,看向我脸上的莽撞的笑,他说,“没事……多谢,有事我给你打电话。”
叶天服了,干脆不劝了,“我真是对你们服气,那行,有事再喊我,你接她回去。”
我坐上黎悯的车子,他发动车子的时候,我终于再次开口,我说,“唐为没死对不对。”
黎悯没回答我。
我死死忍着眼泪,我说,“他必须死……我要他死!”
黎悯说,“你别激动,唐为中枪伤了,回去肯定要挖出来,要么他们自己挖出来,但是现代科学社会没人会冒这个险,一旦弄破血管反而下场更严重。”
他停了停,继续道,“所以唐为肯定会找人动手术,黑市里边的医院傅峥嵘已经派卧底跟紧点了。”
我没说话,随后我靠在椅子上。
我说,“黎悯,他必须死……”
黎悯没说话,眼褐色的瞳孔的如同黄昏夕阳在我眼里落幕着。
美得很窒息,很绝望。
他说,“祝贪,别犯傻。”
我终于忍不住,眼泪一下子出来了,仰着脸,我说,“我在想,那一刻被绑架的为什么不是我……”
“黎悯,我背着一条人命,真的是人命……”我重重地咬着牙,牙齿颤抖着,我拼劲全力让自己冷静,“对我最好的程千绾……这是我的代价……黎悯,我觉得我自己是个人渣,我该死……我好难受,我喘不过气。”
我快窒息了,胸口一片疼痛压着我让我不能反抗。
我难受得快要死掉。
我说,“程千绾临死还担心的是我们那对戒指。”我看着手指上那枚简洁利落的银色戒指,是那天和她一起买的同款,我感觉自己似乎都感受到了那种小手指被切下来的剧烈痛苦。
我整个人蜷缩着,我说,黎悯,救我,救救我……
我看见黎悯用一种很背上很悲伤的眼神看着我,就像是知道我濒临死亡却没有办法伸手拥抱我一般的眼神。
他说,祝贪,我如何救你?
我忘了,他不会救人,他没有继续毁掉我,已经是庆幸万分。
我含着眼泪痴傻地笑着,断断续续又哭又笑,我说,没关系,黎悯,我自己来救赎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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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家里睡了一整天,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早上,黎悯搂着我在一边,我一睁开眼就对上他的眼睛。
他说,“你醒了?”
我嗯了一声,他说,“吃什么,我点外卖。”
我摇摇头,“我吃不进东西。”
“你瘦了太多了,祝贪。”
他看着我,沉沉的目光投在我脸上,“喝点粥?”
我说好。
随后我径自起身,披了一件他的衬衫就走下楼梯,赤着脚,我在他偌大的别墅里游荡着,如同一个幽灵。
黎悯过来找我的时候,我正把自己泡在温水池子里,缩在水底,咕噜噜地冒着气泡。
他像是受了惊吓一般,穿着睡衣就猛地跳下池子一把把我拉上来,看着他紧缩的瞳仁,我笑得很开心,“哈哈,你干什么一惊一乍的啊?”
黎悯死死盯着我,冷声道,“你疯了吗!”
我开怀大笑,“你在想什么啊!我又不是寻死,我又不是要把自己淹死在水池里。”
我只不过……是想体验一下那种濒死的感觉罢了。
黎悯看到了我胸口的疤痕,那是之前我被唐为绑架的时候留下的,他的眼神很锋利,就跟刀子一样,沿着我的伤口似乎又将我的旧疤缓缓割开,逼出里面经年发臭的血。
他说,“祝贪,我们去纹身好不好?”
我笑了,我说,“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