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言语都只是徒劳。揭文回答:“知道了。”
咔嚓。
杨育红脸颊抽动的幅度小了些,这三个字像是一针镇定剂,她坐在原地,用一只手把住椅子的扶手。揭文低着头回自己的房间,他听到母亲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的声音,可他没有再回头看,走进房门在书桌前坐下,这里不是他的私密空间,是一个可供任何人参观的动物园。揭文将书桌上的日记本抽出来,上面的话不是自己吐露的心声,是一篇篇供人翻阅的作文样本。
他一页页的翻着日记,有数学卷子错了一道基础题的反思,有把油滴在桌面上不擦的反思,有放学后和普通同学闲聊的反思……揭文翻到空白的一页,他提笔开始写下日期、星期、天气。
“今天放学母亲让我去文学社跟同学们沟通一下工作的事情,但是我没有听母亲的话,反而与他们坐在那里闲聊,这样的做法是极其错误的……”
揭文听见母亲的脚步声轻轻的从远到近,停在他的房门外头。即使他感受到了视线,他也必须装作不受外界干扰的模样一直写、一直写下去。直到他的日记快要写完,揭文才听见母亲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的声音,他这才停下笔,不知怎的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空,没有路灯的映衬,夜空显得格外的漆黑,揭文想起刚刚程宁那句话来:
“今天一颗星星也没有,很寂寞呢。”
是啊。
程宁盯着窗外混沌沉默地夜色,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仅仅一墙之隔的客厅门口又传来了那个尖利又吵闹的声音。程宁在原地站了会儿,转身到房门面前听着客厅的动静,等到一切都平息了,她才轻轻的打开房间的门闩,拉开门走了出去。
程广峰正在厕所里小解,厕所门没关,能看见他驼着背盯着便池的模样。程宁径直走到厨房去喝水,刘艳正蹲在厨房的地上收拾垃圾,垃圾桶翻滚在一旁,厨余的垃圾堆积了几天,散发出一种腐烂的酸味,桶里黄褐色的污水顺着瓷砖的边缘缓缓的流动着,程宁跨过几块瓷砖到水壶旁边,台子上却并没有她的水杯。
“水杯呢?”程宁面朝着水壶问。
“今天早上米缸的勺坏了,你的杯子比较小,正好可以放在缸里,你就用你爸的杯子喝水。”刘艳用手捡着垃圾慢吞吞的说道。
程宁没再喝水。她听见厕所有冲水的声音,等了一会儿又走出厨房门,刘艳在她身后絮絮叨叨的说着,“心脏是越来越支持不住了,干点小事都特别的累,整个家族里都有这种心脏病遗传我又能怎么办呢……”还没等她说完,程宁就走出了厨房,蹲在地上的女人仿佛也压根不在意房间里有没有人,一个人边收拾边小声嘀咕着。
程广峰刚从厕所里出来,他拉好拉链就看见程宁从厨房里走出来。程宁刚想对他说什么,程广峰就伸手制止了她,“进来坐,”程广峰先进了屋子。
程广峰坐到床上,往外掏口袋里东西,一大串钥匙、一个干瘪的烟盒、几张一块一块的零钱、一颗槟榔。他抬头看见程宁还站在门口,向她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床,“过来坐。”
程宁摇了摇头表示不用。
程广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一点都没小时候听话。”
程宁没说话,她盯着墙壁上的一个黑色的污渍看。“说吧什么事,”程广峰从烟盒里拿出一只皱皱巴巴的快要从中间部分断掉的烟,用火机点燃。
“下个月的饭钱。”程宁低着头说道。
“钱钱钱!又他妈的找老子要钱!”程广峰突然的暴怒起来,一拳捶在床上发出一声闷响,程宁被吓的浑身一抖,程广峰尖利的声音又再次在房间里响起来:“都他妈的当我是银行!上狗屁的学有屁用!去你妈厂里都比这个有用!老子养你这么大不给老子钱?说到这个就来气!今天又把老子叫到居委会教育!他妈的小时候的事到现在都还在说!父母打孩子天经地义!你今天干脆出去告诉居委会的那群狗娘养的叫他们给你钱啊!叫他们别每次狗模人样的提着裤子上门要你上学,叫他们给钱!”
“什么狗屁人权!我呸!”程广峰的声音穿破了屋顶,程定听到楼上有拉开窗户的声音。程广峰骂了很久,才踱步到桌边,在一沓纸钱里翻了一会儿,终于翻出一张最大面值的五十扔在她面前,程宁用手抓住,低头说了声谢谢。
程广峰摆了摆手让她滚出去。
程宁到卫生间准备洗把脸,刚进厕所边看到便池沿壁的瓷砖上还有程广峰星星点点黄色的尿渍,她紧紧捏着50块钱,脸也没洗的重新回到房间,拴上门,将五十块钱揣进校服裤子荷包里,整个人摔在硬硬的床板上,发出“怦!”的一声声响。
在黑暗中就这么和衣躺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程宁提前按掉闹钟爬了起来,轻手轻脚的洗漱完出门上学。
“程宁!”刚进教室李彩玲就喊她,“我妈妈给我做了饭菜今天中午吃,你跟我一起啊!”
隔着两个座位都听得到,程宁揉揉眼睛点了点头,将50块钱从荷包里掏出来放在她桌子上,“先还你30,下个月再还你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