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有点儿近视,头微微前倾,眯着眼看了会儿叫下她的星琪,忽然睁大了,“你是夏以年同学的师父?”
星琪颇感意外,“你认识我?”
胡一萱语调十分夸张,“看过年年直播的都认识你好吧!气功!”
“不、不是气功。”星琪面红耳赤,拘谨得仿佛她才是被半道搭话的人,“那个……你方便去旅馆……聊聊吗?”
“和夏侦探吗?”
星琪心说你怎么又知道?
但看胡一萱反客为主先往旅馆走,她咽下疑问,跟在胡一萱身后。
“我知道你们的,夏侦探和兔子助手,”胡一萱兴致盎然,“你们找那个游戏制作人,后面又怼那个油腻男,大快人心。视频我看了好几遍。”
大约是身在故乡,胡一萱很放松,看不出一点儿兄长亡故的哀伤。
星琪不习惯被陌生人当面表示崇拜,胡一萱眼睛里闪亮亮的毫不遮掩的兴奋快要把她灼伤了。
她去接了半壶水,借着烧水器嗤嗤的声响,问:“你还看年年的直播?”
不是说重点班的学生不能用手机的吗?
“看呀,学校好多学生都看。”胡一萱皱皱鼻子,“但是很多人当笑话看。”
“啥?”星琪不解。
“年年,荀悠悠,卡列尼娜——就是catty,三人帮在学校很出名。”胡一萱还年轻,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背后都叫她们海中三傻。”
星琪难以置信,“为什么?”
“因为……”胡一萱欲言又止,老成地用幽幽的叹息表达了“不知当说不当说既然不是外人我还是说了吧”,而后道,“就真的很傻。”
海城中学是三江流域重点中学,除了专门为“王孙贵戚”设立的进优班,一般学生都是自小培养的德智体美劳全面优等生,进优班里虽然有顽劣的,但家庭背景都不凡,谁也不比谁高低一等,互相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同极相斥。
但即使在进优班,夏以年和荀悠悠的表现也非常突出——看不出本来面目的浓妆,奇装异服五颜六色,三五不时翘课,从头到脚写着“我是脑残中的非主流,非主流中的战斗j-i”。
进优班和国际部不在海中本部,在海城近郊一座改建过的旧庄园,管理上相当松散,基本态度是只要不在学校出事,孩子们可以随心所欲度过无忧无虑的读书生涯,安全第一,和谐第二,至于校规纪律——得从下往上找。
“年年和悠悠怎么惹到他们的我不知道,反正她俩在学校被欺负得很惨,catty还好点,但别人也都躲着她。”
星琪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哈小二三姐妹居然在学校被霸凌,居然有人霸凌这三姐妹?
“你们不知道?”胡一萱问,“也太不关心年年了吧?”
“不是,等一下。”星琪思路全乱了,下意识地摆摆手,想理清现在是什么状况。
被害人是胡一萱的哥哥,是哈小二三姐妹的付费演员男友,胡一萱是哈小二三姐妹同校不同部的同学,关心并了解她们……
但不知是觉没睡饱早餐没吃,血糖低导致脑动力不足,又或是胡一萱的话里太有深意,她想了半天,隐隐作痛的脑壳只有四个字“想不明白”。
“夏以年缺爱又缺心眼人傻钱多,被你哥哥缠上情有可原,对不对?”
上方落下侦探的声音,星琪下意识抬头,正好接住她递来的奶糖。
“补补血糖,王叔马上就来。”侦探弯腰在她耳旁轻声道。
原本姿态轻松中带些随意的胡一萱把手c-h-a进工装口袋,两颊咬肌不易觉察地绷紧了。
尽管只是一瞬间,但星琪看到了充斥在胡一萱四周的微妙违和感顷刻间消失殆尽。
胡一萱抬起下巴,生硬地说:“我不认他是我哥!我跟他断绝关系了!”
这才对。星琪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无论她是讨厌、憎恶当牛郎的哥哥,又或者无法接受兄长横死的事实,对胡兴军有所反应才是正常人,像刚才那样若无其事地讨论着哈小二,实在让人说不出的难过。
“你哥哥在对面老老实实躺着,不会被送去当教学标本。你需要跟我们回海城。”
“凭什么?”
侦探望了眼窗外,心不在焉道:“凭你在这里是第一凶嫌。”
车到楼下了。
让王叔看好胡一萱,侦探和助手细嚼慢咽用过早餐,和晚起的老板打了招呼,方才离开旅社。
胡一萱在车外,又恢复了少年人的恣意,见两人过来,高高举起手,破直白地做了个拇指碰拇指的动作,问:“你们两个,是一对吧?”
这孩子怎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
星琪后颈一凉,赶紧回头瞄了眼侦探,连连摆手:“什么什么,不是的,不是的。”
她没看到侦探脸色一沉,胡一萱看到了,满脸藏不住的得意,上车时甚至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尚星琪。”
每当侦探连名带姓叫她,就表示侦探生气了,且气得不轻。
星琪哆哆嗦嗦地扭头,“我……胡一……”
胡一萱瞎说的,跟我没关系。
唇上一凉,接着一痛,话就这样被堵在唇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