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
小五一身清冷濯澈如莲出水,怎会是你现在这般的颓然?
「呵、呵……哈哈哈!」天璇哑著嗓子笑了起来,笑到後面几成泣声,一室憩然,良久他才收了笑声很轻地喃了一句,「我们真傻……小五根本没回来……」
是啊
人是活著的,也重返天庭,只是魂都丢在了凡尘俗世里,不再是那个淡雅自若又清傲倔强的小五,也不再是那个乖顺到让他们捧在手里怕冻著护在怀里又怕捂坏了的小五。
小五早就不在这世上了……而眼前这个,不过是具──
行、尸、走、肉!
张君房伸手摸了下发烫的脸,天璇的话字字如针扎在他心上,令他痛得几乎就要窒息。他回头看了眼坐在那里浑然不知发生了什麽事的狼,然後又看向天璇,对方撇著头没有理他,显然一肚子怒气还未全消。他微微颔首,声如蚊蚋,「二哥教训的是,玉衡答应要为杨义蘸坛祭剑,不敢在此久留,玉衡这就离开,决不玷污仙界圣境,二哥默念。」说完便起身离榻,跌跌撞撞地向外走去。
狼想要拦他,但是手刚伸出去却僵在半空中。
「哎?你去哪里?小五?!」
听到房间里有争吵声,又看到张君房头也不回地出了丹元殿,天玑不禁有些莫名,「发生了什麽事?」见天璇黑著张脸,而房间里那股沈重肃杀的气氛还未散去,便知事情不对,遂捏了捏拳头扑向狼,抓著他的肩膀冲他道。
「都是你!都是你!你看你把小五害成了什麽样?他当初为了还你一命不惜触犯天条逆转乾坤,结果下界受罚你还不放过他,把他折磨得死去活来然後摆出一副有情有义的样子舍开一切,你以为你做得就是对得麽?你以为这样你们就各不相欠从此两清了?你知不知道你让小五永生永世都要背著你的情债这麽痛苦下去?!你简直,简直就是……」
见天玑拎著他衣襟撩起拳头,狼也不反抗只是闭著眼别开脸。见他这样,天玑咬咬牙正准备打下去,但是手挥到一半被人停住。不解地回头,身後一张表情冷到极点的脸。
「不关他的事……」天璇道,「他本就有千年修为,况在三界之争时立有奇功,助仙渡劫而破身飞升,之前也不是没有先例。他现在宛若初生,你说再多他也是不知道,算了。」
「但是……」想辩驳,只是话到嘴边被天璇一眼横了回去,天玑磨了磨牙有些不甘心的松手。
天璇对狼道,「你助玉衡渡劫我们本该要谢你,但是玉衡的劫数是你给他的,这样说来你那样做也是理所应当。我不管你的元神什麽时候才能完全恢复,也不管你什麽时候想起前尘旧事,之前所发生的事你也看在眼里了,我希望你以後都不要再见玉衡……他已经很惨了。」
狼没有立刻回他,静默了一阵,而後点了点头。
那天走的时候还是春天,虽然只在天庭待了几个时辰,但是回来的时候凡世间已是秋风渐凉碧水寒,草木萧索雁阵鸣。
暮色浓,寒烟翠,一轮皓月皎洁当空。
他披了件单薄的袍子倚著床栏将手里的肉干撕碎了扔给蹲在他腿边候著的那只狼,「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你体会不到,我也体会不到……」盯著桌上跳动的烛火看地失了神,狼吃完地上的肉干舔了舔爪子,而後摇著尾巴巴望著看著他的手,见他迟迟不动手便前脚搭上床沿就著他的手啃起了肉干,待到啃完还留恋的在他手指上一一舔过。
指尖一阵酥痒,他回过神来,伸手抚了抚它的脑袋。
『你看看你现在什麽样子?仙不仙,鬼不鬼,你把命还给他,那谁把玉衡还给我们?』
天璇的那些话还在耳边回荡,只是他已分不清,究竟谁对谁错,谁还欠了谁……而现在这样子,他已经很满足了,天上天下在哪里都无所谓,心里再没有空余去放别的事,也没有什麽可以让他往那里塞,碰一碰就痛到腐骨蚀心,所以不去碰是最好的,埋在记忆里落了尘积了灰永远永远都被遗忘掉,就像他一样……
说喜欢的是你,说要一起共度情殇的也是你,末了,却是什麽都不记得。
转念一想,就算记得……那又如何?张君房你嫌自己伤得还不够重麽?
手指一弹,烛火啵得一声熄灭,青烟嫋绕,一室寂寥。
他向来浅眠,加上之前发生了太多的事,在榻上辗转反恻一直到东天泛白才昏昏沈沈地堕入乱梦之中。
梦里春草绿,桃花香,那人站在花絮纷飞里,笑且温柔。
次日醒来,一睁眼,便正对上一双绯红如焰的眸子,以为自己睡迷糊了,张君房坐起身甩了甩头,然那个人不像是幻觉。晨曦薄雾柔和的光线自窗格里斜照进来细碎地铺在他身上,於是那一头顺了月华般的银发泛著流金的光泽。
「你来这里做什麽?」张君房口气冷淡地质问他。
对方嘴角一扬,几分邪气的笑,「北斗廉贞星君?」见张君房一脸表情复杂的用那双清澈剔透的眸子瞪著他,他凑上去出乎意料地在他唇上点了一下。
「我想我是喜欢上你了。」他说道。
霸道而炽热的表白……一如数百年前北原雪山之上的初识,一如云州那夜流苏帐暖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