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摆手打断王后未完之话:“这不是你的过错,太后千秋宴是裴贵妃为了尽孝主动要求操持的,便是非要说有罪,也是裴贵妃的罪,你最多也是失察罢了,何致废后?”
齐王的眉心紧蹙,难道他想多了?王后这么做难道只是为了诟陷贵妃?那王后可就做的太过了——
听到齐王提及贵妃,崔王后面上不显,心里却是高兴的,引出贵妃这第二个目的也就达成了,遂道:“大王仁慈不予追究妾身失察之罪,是妾身之福,然妾身却不能理所当然的接受,否则不是陷大王于不义?”
说完,王后再一躬身行礼,道:“妾身身为一国之母,理应教化诸子,却使得诸子不和,衡儿(三公子),宪儿(八公子)二人有杀父弑兄的念头,妾身未能尽到教化之责,其罪二也。”
“你说什么?咳咳,”齐王一时气急,咳个不停:“咳咳,咳、咳咳……”猜到真相是一回事,被如此直白的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饶是早有准备,齐王还是被气的够呛!不说出真相,他还能自欺欺人,被王后这么不加掩饰的说出来——
对一国之主的齐王而言,他不是不知道王座对诸公子的诱惑有多大,在王室做到兄友弟恭太难了,就连他自己作为公子的时候也是小动作不断,甚至他的嫡亲兄长被废就有他的手笔。他自称寡人,难道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吗?他一直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他的儿子比他幸运,齐靖宇太优秀了,优秀到把他其他儿子的光芒都遮掉了,——有公子靖在一天,其他的儿子是不会生出反叛之心的!
——可是看来是他太想当然了。
“大王您别着急,您的身体要紧!”李得意赶紧搀扶住齐王,却只字不提刚刚王后所说的三公子、八公子谋反的事。即使齐王再看重自己,李得意也知道有些事不是他能提的!
齐王推开李得意扶着他的手,沉声道:“王后,你知道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哪怕他知道王后敢这么做,一定是有绝对的把握,但作为一个父亲,在真相未揭穿之前他还是期望着所谓的证据是假的,甚至这一刻他都忘了,只要齐靖宇在,真相早晚会查出来!
“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妾身怎敢在宗正殿放肆?”王后反问了一句,再行一大礼,“列祖列宗在上,贱妾齐崔氏,恬居后位,却证告其子,未尽其责。以母告子,是为不慈,其罪三也。”
“大王,证据在涛儿那里,这个傻孩子,衡儿和宪儿去找他合作,他劝他们不要这么做,以为他们答应放弃就万事大吉了。昨天行刺的事情一出,他就神色恍惚,知子莫过母,被妾身一诈就说出了真相,望大王看在他没有参与行刺的份上,就饶了他知情不报之罪吧!”王后再一次躬身行大礼,谁也不曾看到她的头叩地的那一瞬她如释重负的笑。她知道,此刻齐王是恨极了她,可是那又怎么样?他是相信她的话的,且是深信不疑!
现在王儿手中的罪证全都成了证明王儿清白的证据,从谋反的主谋变成知情不报的罪责,还有什么比死里逃生还令人高兴!就是齐靖宪和齐靖衡喊冤,有着先入为主的印象,齐王也是不会信的,反而会认为他们死不悔改恼恨泄露秘密的王儿,想要拖着王儿一起死,怒火更甚——况且千秋宴是裴贵妃一手操办的,与自己无关,说王儿是主谋想想就不可思议……
听了王后的话,齐王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来:“来人,给寡人去取证据来,”齐王恨恨看一眼王后,顿了顿,又道:“将王后下宗人令——于大朝会议废后事宜。”齐王虽知王后是慈母心肠,可是她不想想,涛儿一向安分,只是知情不报而已,又不是什么大罪,放了他不就是自己一句话的事?她至于把事情弄得这么大——要知道这事情一经查实,等待衡儿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要不是她,也许刺杀一事就查不出来呢?王后下宗人令,也不过是齐王迁怒的后果。
只是,齐王怎么也想不到他心目中安分守己的儿子会是这件事的主谋!
鸣人居中,齐靖宇与未明隔棋盘而坐。
齐靖宇左手中捻着一颗黑子久久未动,显然刚刚的消息带给他的震撼太大。
未明也皱了眉,事情大大的出乎他们的意料,看来后续的计划还有那些未经曝光的证据都用不上了——
许久,齐靖宇吐出一句话来:“齐靖涛有一个好母亲!”
未明轻啜一口茶,道:“母爱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力量,这样的结果倒也在情理之中。这结果虽出乎我们的计划,却与我们期待的结果并不冲突,不是吗?”
“王后一直安分,我也愿意给她一个体面,只是我怎么也想不到……”齐靖宇摇了摇头,才说:“未明,你说感情一事,是不是最复杂莫测的事情?”
“情之一字,最是难猜——”未明长叹一声,又道:“不过,在测算人心的方面,承宗你已经算是算无遗策了,就连这次,也只是微微偏离你的计划,不是吗?”
“未明,这事你可就说错了,”齐靖宇的眼睛里稍现迷茫,“人生如棋,很多事都可以像下棋一般解决,然我可以算计很多事,却唯独算计不了人心,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复杂,最最莫测的事物……”齐靖宇捏着棋子的手加大了力度,那颗墨玉做成的棋子在他的手中化作一摊细碎的粉末,他一伸手,粉末顺着他的指缝飘落到地上。
“最难猜测是人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