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家有七子,除开最长的未琼贞,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母亲,未倾松深爱的女子是何模样。其实不仅是他们好奇,就连琅琊本族的人,乃至整个云端帝国,都很好奇那位琅琊夫人。天策帝曾经开玩笑对领主提及妻室之事,领主只是笑笑,微微摇头。问得多了,才慢悠悠地蹦出一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至于未琼贞么,他曾经在极幼的时候在父亲的颈项上看到过一个项坠。那时候未倾松总会在温暖的午后走出北门神殿,沐在温暖的夕照下摩挲项坠,或是打开它凝望着其中的画像,久久不回。据后来未琼贞的说法,那画像上是一个温柔清丽,眉目如画的少女。孩子们后来在吃饭的时候逼着问过老爹,未倾松摸着鼻子羞赧的笑了。孩子们惊呆了,一向沉稳睿智淡定自如的老爹竟还有如此纯真的笑容。
奇怪而神秘的是,那些上了年纪的老猎手们似乎想不起她究竟是怎样一位女子。琅琊冰原上的人们啊,好像完全忘记了这样一个人呢。
——琅琊领主未倾松呵,你这高洁如青松的人啊,难道也会撒谎了吗?
——我希望,她能真正抛下负累,回归天狼。
那个女子,不是他的妻子。
而那个女子,却是孩子们的母亲。
那些孩子啊,是他的亲子,有着和他一样的血脉。
这是深入骨髓的苦痛,仇恨,罪恶,背叛。
古老的琅琊冰原上并不单单只有风雪。每年辉煌之月(8月)在辉煌的北门神殿门前,都会看到身着白色长衣的少女吃力地提一桶灯油艰难蹒跚着走出神殿大门,向整齐的两列长明灯中添满特制的灯油。遵循着古老的传统,这年轻的圣女将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才能完成艰难的工作,才能把一盏盏包含对离人思念之情的灯火献给天狼星。每代的圣女都会苦苦地独自完成,但她们认为这是骄傲的。她们是琅琊的女儿,借由这神秘的仪式,她们能够与天狼建立联系,也就能够看到许许多多未来,包含自身的命运。
但是任何力量都有代价。正如历代奥术师们研究的那样,世界的基石之一便是冰冷的“等价交换”。
她们,尽管作为圣女,琅琊的女儿,虽然在很多游吟诗人的口中往往与“琅琊之子”,也就是历代琅琊领主同时提起,却并不像很多人猜测的那样,与领主相恋。她们不仅不能够爱上领主,更不能与任何人产生爱情。爱上了男子的圣女,就将面对诅咒和绝望。
似乎伟大的天狼星把所有目光投向了那高洁的姓氏,几乎每代领主的长女都将无法逃避成为圣女的命运。
“我们的故事,从何说起呢?”后来的后来,当云端帝国新的君主,云霆帝莫行唯一的儿子问起这故事的时候,唯一了解全部真相的人,莫行用缥缈的语气叹息着,“只有我才知道全部真相啊,因为我是帝王。”
那我们的故事,就从上代领主开始吧。
琅琊领主未别离。
天剑别离。
未倾松的父亲,未流萤和未画屏的养父。
没错,那个让现在的领主未倾松歆慕的女子,是他的妹妹,未流萤。
曾经的圣女,未流萤。
但是,他孩子们的生母,叫做未画屏。
他并不知情,直到流萤化作流萤,画屏不再是画屏。
倘若秋叶重回枝头,倘若日月交替升落,倘若蝴蝶复归毛虫,倘若时光能够倒流。一切能否重来?
当未倾松还是一个小小子的时候,他便知道他的父亲是何等的伟岸。“天剑别离”的盛名不仅在东方大陆流传,连远隔重洋的太初大陆亦有人慕名而来。未别离是历代琅琊领主中唯一靠剑术晋阶传奇战士的,而不是成为混合职业者。作为强大的剑客,他是潇洒的,是张扬恣肆的。和他选择职业同样的,他也是历代琅琊领主中唯一不忠于妻子的。
所以在神代历882年(距黄昏之日50年之前)那个难忘的日子里,当未倾松第一次见到那个小小的少女的时候,他听到了父亲的第一个谎言:“倾松啊,这是爹爹救回来的小姑娘,以后你就有妹妹了。叫她流萤吧。”当那个小女孩怯生生抬起头来的时候,仿佛一道闪电击中了年幼的未倾松,又仿佛间有一声炸雷在脑海中轰然。他不记得父亲还说了什么,也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只有那娇娇怯怯的清丽面容在视线中闪闪烁烁。尤其当未流萤用清甜的嗓音叫他哥哥的时候,他欢喜的几乎发狂。
后来他才明白,这种感觉叫做惊艳。自然地,他也就有意无意忘记了另一个妹妹。
“我叫未画屏。”冷冽清爽的声音响了起来,就像在落雪的正午沐浴阳光。说话的是另一个女孩子,她有着和流萤几乎一样的容貌,可仔细看去却又完全不同,相比娇弱的未流萤,画屏更添几分英气和自信,也就有了几分清冷。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冷画屏。扑流萤。
这是未倾松难得的愉快时光。
每日练剑的时候,总会有茉莉的香味萦绕在鼻端;读书写字的时候,总会突兀发现有人为他研磨浓墨;父亲责罚的时候,她会为他端来亲手做的小菜。那个女孩儿安安静静,却总是站在视线之外默默看着他。他们就这样相伴度过一段纯洁无暇的美好时光。随着年龄的增长,一种萦绕心肠的情愫在两人心中渐渐滋生了。青春年华的小未倾松擅长诗词,他尝与好友,未来诗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