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纪元历元年,绯红之月(一月)一日。
寒风呼啸,不知已是深冬时节。虽是清晨,却寒凉。雪,纷纷扬扬的大雪随着凌冽的寒风飒飒飞扬,张扬而恣肆。风雪掩映之下一座城堡孤独伫立着,环顾四周却只见一片焦土。这座原本辉煌壮美的城堡本来是它的主人——云端皇帝莫行炫耀财富与强权的标志,现在却成为帝国最后的依仗了。原本蜿蜒的城墙,高耸的外堡,闪烁永不停息光芒的占星塔都已灰飞烟灭。此刻潮水一样的军队包围在城堡四面八方,却诡异的安静下来。
众人最前方是一位身着长袍头带兜帽的神秘人,黑色的长袍衣摆在风中翻飞舞动,如同军旗猎猎作响。难以言喻的压力逐渐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伴随淡淡幽香。城堡仅剩的箭手们注视着他,手中长弓拉满。他却一直低首,似乎有晶莹的泪珠碎在雪里。
而在城堡中,年轻的皇帝,二十岁的莫行独自坐在桌前,手中是一颗留影水晶,在水晶中的他笑得像个孩子,温柔的眼神全都倾注在那个穿着纯白色曲裾的清丽少女身上。璀璨如星。
一声长叹下,皇帝放下水晶,从另一处取来一套茶具。
“弓箭手准备。”神秘人开口,声音沙哑,带着无法遏制的颤抖,仍能听出是年轻的少女声。
“叶嘉酬宾。”皇帝拿起盛有茶叶的小皿,曼声长吟。
“法师就位。”神秘女子开口,声音越加沙哑,带着一丝哭音。
“活煮山泉。”红泥小炉无火自燃,山泉水滚至初沸。“孟臣沐霖。”微沸的水线注入壶中。
“乌龙入宫。”“悬壶高冲。”茶香袅袅而来。
“自由……攻击。”仿佛用尽全身气力,那女子声音喑哑艰难吐出几字,无力向一侧瘫倒,倚在军马边。不尽的箭矢和法术光辉从她头顶飞过,击打在城堡的一处。“感谢您的法术定标,皇后。”一个声音响起,冰冷空灵的女子声线让倚在军马上的皇后痛哭失声,“莫行已死,云端亡国!”
伴随这句冰冷宣告的,是那座城堡轰然的爆炸声。
茶香依旧飘荡在鼻端,莫行打了个激灵,缓缓睁开双眼,刚想动弹,从全身各处传来的剧痛几乎让他再度昏厥。慢慢的,昏迷之前的记忆逐渐觉醒,化作苦涩的洪流将他吞噬。他想起来了,他深爱的恋人,失踪数日的苏清一带着庞大的叛军一路攻伐,连续突破云端大军防线将他的帝国拆得支离破碎。最终,在他的城堡将要毁灭的那刻,却是她送与他的项链将他传送出来。“阿一……”他轻唤。不知多久过去,他感到痛苦在慢慢消失,便艰难的站起来打量如今身在何处。
他此刻站在一座小山丘上,周围没有任何人。
没有任何植物。
没有任何其他活物。
只能听见寒风嘲讽的声音。
他无力的跪倒在地上,将脸深深埋在双臂之间,发出孤狼失偶般凄厉的哀嚎。哀嚎声渐渐低落下去,渐渐变成抽泣,渐渐听不见了,渐渐听不见了…….只有寒风吹拂,尽情的嘲讽,嘶吼......
这寒风不止吹拂在他身上。
在距离小山丘不远的地方,有一片森林。如果要在云端帝国曾经统治过的东方大陆上找一处平民们最爱的地方,那无疑是这片坐落在大陆东北方常年覆盖冰霜的云烟岭森林了。尽管皇帝陛下免去了大家的劳役并且永不加赋,平民们仍然希望能够过得更好。这里,云端最丰饶的地方,不仅林木丰富,而且物产充沛,尤其多肉质鲜嫩营养丰富的花尾榛鸡。于是很多致仕的大臣将军都在此隐居。倘若我们的皇帝陛下能够冷静下来观察观察,应该会想到这里来寻求帮助。但突逢大变,谁又能立刻冷静下来呢?
恰值正午时分,森林里的一座木屋打开了门。几个六七岁的小孩焦急而期待的等在门口。远远一阵马蹄声传来,一匹金鬃赤瞳神骏异常的马从密林深处飞驰而来。马上一人端坐,身披粗布麻衣,头戴一顶毡帽,在马的左侧悬挂箭囊,右侧一张神弓波光流转,翠色的弓身片雪也无,挂弦索处呈现狼头状。骏马奔至近前,猛地一顿,前蹄扬起四溅的雪花直扑孩童面庞,惹来一片娇嗔抱怨:“爷爷最坏了~“”就是就是,每次打猎回来都这样~“
马上骑手哈哈一笑,松开缰绳跳下马来,一把掀开毡帽露出一张沧桑的脸来。两道雪白的剑眉斜飞入鬓,神采飞扬:容貌俊美,虽然面庞残留着岁月的痕迹仍然顾盼自雄——比莫行皇帝帅出了一个华南理工大学。然而最引人入胜的是他不经意间流露的气质,翩然出尘。
他叫未倾松,琅琊侯,琅琊未氏族长。
见他下马,孩子们便一起涌上来,在他身上找来找去,叽叽喳喳七嘴八舌喊爷爷。未倾松用宠溺的眼神看每一个孩子,从口袋里掏出五颜六色的浆果来。爷爷是最聪明的人啊,孩子们都这样想,他能告诉大家哪样的浆果更好吃;爷爷又是最勇敢的人啊,会从恶魔手中救出可怜的大家;爷爷是孩子们的天空大地和海洋,是孩子们的高山苍松和阳光。
每个人都想有这样的爷爷。每个人都曾有这样的爷爷。
未倾松把猎到的榛鸡提在手中,正要进木屋,却仿佛察觉到什么一样回头向来路望去。有一个人影身穿几乎烂成金属片的甲胄踉踉跄跄向这里挪来。琅琊侯亮若星辰的眸子骤然缩成一点,久居上位的威势和铁血的军旅气质瞬间散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