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靠椅上直起身子来笑道:「这我又不明白了,他们三个一起被打,为什
麽你老婆儿子在医院的走廊上,而那个炸油条的却躺在街上哩?」
胡定南尴尬的挠头笑道:「道理很简单,那个炸油条的和我没关系,我当然
不会管他,至於我儿子老婆,是我花钱叫的救护车,就是狼哥你前几天给我的二
百块钱派了大用场。」
我又道:「那弄到医院後,又为什麽在走廊里哩?」
胡定南苦笑道:「他们两个没有单位,所以也没有医保,我又没有钱,没钱
医院就不给治,所以就在走廊里了。」
我笑道:「那你是找我借钱了?」
胡定南低声下气的道:「是的。」
我吐了一口烟圈道:「多少?」
胡定南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两万?」
我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大吼道:「你再说一遍?」
胡定南鼓起勇气,大声的道:「两万!」
我叹了一口气道:「对不起,我无能为力」。
虽然我有两万块钱,但是无亲无故的,也犯不着借两万块给他,就算有亲有
故,还要看什麽亲,什麽故。象模像样的工人,工资一个月也就一百多块钱,这
个数字,相当於二百个工人一年的工资了,这个胡定南现在根本就没有偿还能力,
我借给他才是傻瓜哩。
胡定南不死心的道:「狼哥不如替我想想办法?」
我双手一摊道:「数目太大了,我实在没有办法。」
胡定南把牙一咬道:「我在虎踞南路有一处祖产,里外四进,总面积接近一
亩,可以拿它做抵押。」
我看着胡定南道:「老东西!你不是没地方住吗?怎麽又冒出来个里外四进,
接近一亩的房产,骗谁呢?地契呢?拿来我看。」
胡定南果然抖抖嗦嗦的拿出了地契,放在了我的面前。
我仔仔细细的看了半天,不像是假的,却奸笑道:「老胡!你弄个假地契来
就能骗得了我了吗?拿走吧!」说罢就把地契丢了过去。
胡定南急道:「我以我人格担保,这张地契,绝对是真的。」
知识份子通常都会认为他的人格是最值钱的,宁可不要命,也不会不要他的
人格,这和我们劳苦大众就大不相同了,我们宁可不要人格,也要保命。
我讥笑道:「你个老鬼,骗谁呢?你要是真有这麽大的宅子,怎麽会住到厂
里来?再说了,你这个吊人我看得清楚的很,虽然混得象狗一样,但是要是有一
点办法,你也不会低声下气的跑到我们厂来,在我这个没有文化的小jī_bā面前应
聘,这地契上标得明白,里外四进,大小共有三十多间房子,院子就象个篮球场,
真有这处房产,你就是租房子,也不至於过不下去,你搞得这麽惨,哪还会有什
麽房产?走走走,中国天天死人呢,多死两个也无所谓,没事别来烦我,我忙着
呢!」
胡定南纠缠道:「这处房产是我的不假,但是现在全给不相干的人占着住了,
有十七八户哩,全是趁我做牢时私自搬进去的黑户,但我一个孤苦老人,也不可
能赶走那麽多人是吧?所以有房子的反而就变得没房子了。」
这话一说起来,我不由就骂起我家的老头来,对啊!文化大革命时,许多资
本家、右派等等的大房子都空了下来,我家的老头怎麽就不能放聪明点,也占一
两处这样的宅子住住哩?笨呀!
我贪心起来了,不动声色的道:「你倒会算计,用给别人占着的房产,来抵
两万块的现金,你是诸葛亮,别人都是阿斗呀?」
在胡定南看来,法不责众,就算政府承认那处房产是他的,也不可能为他一
个人而赶走已经住进去的十七八户人家,更何况这个老家伙对某某党是极度的没
信心,极度的不信任,当下想也不想的道:「狼哥,我也不抵押了,马上就立下
字据,把这处房产转让给你,永不反悔,要是你得到那处房产,就是里面藏着的
那几幅字画,也差不多两万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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