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夜里李鸿和请各位举子在得一阁……”
郑阕第一句话还没说完,却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响起,一个身着官服的男子从外走了进来。
一旁把风的班头惊了一下,立刻上前,有些慌神道:“方大人,您怎么来了?”
姓方的大人理都没理他,走上前去,看见锁头大开,杨清笳正在牢里,与郑阕对面而站。
“大人,这位姑娘是犯人请来的状师……” 班头连忙上前解释道。
然而还未等他说完,方大人便踹了他一脚,怒道:“大人明明交代不许任何人探视犯人,你竟然敢违逆大人之令,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大人,小的一时糊涂,大人恕罪!大人恕罪!”班头说着便抬头朝杨清笳使眼色,让她赶紧出来。
杨清笳不愿意牵连无辜之人,便走了出来,道:“是在下请这位班头开锁的,望大人网开一面,案子尚需问清相关事尤。”
方大人冷道:“府尹大人已经下令不许任何人与犯人接触,以免发生纰漏,你区区一个状师,何来例外?”
杨清笳知道这位方大人多半就是掌管狱政的司狱大人,她恳切道:“方大人,此案事关人命,郑公子父亲托在下为其言辩,口供乃重要的证词,要想查清案件,恕在下不得不问。”
“出了差池,莫说尔等,连本官都要吃不了兜着走!”方大人指着门口道:“多说无益,你还是速速离去吧,不要让本官动粗。”
杨清笳看了看眼前情况,再争下去只能激化矛盾,何况这位司狱大人也是受人之命,与他争辩亦是徒劳无功,她不得不点点头:“那在下告辞。”
她出来后,仔细想了想,自己并没有任何地方得罪过这位顺天府的府尹大人,一个正三品的京畿要臣,也不会费心思来特意对付自己。
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案子本身的问题。
或者说,是李家或者郑家的问题。
她带着疑问,来到了案发现场的得一阁门前,那里早已被顺天府的衙役把守了起来。
杨清笳上前禀明身份,表示想入内一观。
不出所料地被衙役一口回绝,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不能见自己的当事人,不能进案发现场查看,杨清笳被完全排除在案件之外,简直是一筹莫展。
此情此景,莫说查清真相,连基本的案件经过都是从别人嘴里知道的,细节更是模糊不清。
她思来想去,无奈之下,只能前去锦衣卫北镇抚司。
杨清笳报上姓名和所找之人后,便在门外耐心候着。
不一会儿,一个飞鱼服的娃娃脸走了出来,还未近前就扯着嗓门大声道:“哎呦!这是什么风儿把扬大状吹过来啦?”
杨清笳看见自己找的人,心中一喜,立刻上前寒暄道:“多日不见,赵大人风采依旧。”
赵诚闻言爽快地哈哈一笑,被个秀丽聪慧的女子夸赞,他不得不开心。
杨清笳知道赵诚跟自己没有什么过多的交情,对方肯出来见自己,就已经很给她面子了,故而她客气道:“耽误赵大人时间了。”
“没什么,”赵诚摆摆手:“一般都是我们把人连拖带拽地抓回来,却从来见过别人主动来这儿找我们的,倒是新鲜,说吧,什么事儿?”
杨清笳看了眼四周,走上前去低声道:“赵大人知道最近新科会元李鸿和被杀的案子么?”
赵诚身为锦衣卫,焉有不知之理,他点了点头。
杨清笳道:“我今日去顺天府牢中探问此案的嫌犯郑阕,被掌管狱政的司狱方大人告知任何人不能接近嫌犯,后来我又去了案发现场得一阁,想进去查看一下,也同样被拒之门外……”
“你掺和这个案子干嘛?”赵诚看了她一眼,有些不可置信:“你不会是……”
“是,”杨清笳似乎知道对方要问什么:“我接受了嫌犯父亲的委托。”
赵诚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我说杨大状,我记得你脑袋不笨的,你怎么会来趟这摊浑水?你满京城扫听扫听,有哪个状师愿意接郑阕这个生意的,砸了自己招牌不说,还要跟府尹对着干,这买卖儿亏死!”
杨清笳不解:“替郑阕翻案难度的确很大,我理解,但跟府尹对着干……这话从何说起?”
“合着你还不知道啊?”赵诚见对方满脸疑窦,不由道:“京城有谁不知道,顺天府府尹崔力孚是死的那个李鸿和父亲的得意门生?”
“你是说……”杨清笳确实不知道这个事情。
“敢情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接下这个案子替郑阕言辩,你也是胆大包天了你!”他竖起大拇指,比起夸赞更像是讽刺。
她闻言皱了皱眉。
“崔力孚本身就是站在李家那一边的,他能让你顺顺利利的查这个案子就怪了!” 赵诚笑了一声,觉得对方简直是半只脚踏入陷阱中还不自知的迷途羊羔,
杨清笳听赵诚这么一说,才明白各中利弊。
怪不得郑彦时求爷爷告奶奶,花重金找遍了整个京城,都没有状师肯为他儿子辩护。
难度大只是一个方面,更主要的是,主审的府尹肯定是李家那一边的,如果接下这个案子,是必要与李家对着干,连带着也不得不得罪已经预设立场的府尹。
接下这个案子现在看起来,的确是亏本的,甚至对于她的职业生涯来说是致命的。
顺天府府尹,就相当于现代首都的高级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