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复杂的六年。
他对薄以渐的思念全都装在这里。
他对某个女人的憎恨也全都装在这里。
不过……也许这种思念和憎恨,会在今年一同发生改变。
虞生微在沙发上坐下。
粼粼的月光从窗户照入,披在他的身上,照亮了他平和的眉眼。他双手交握成拳,抵着自己的额头。
昨天以渐哥再度问了我父母的事情,我虽然搪塞过去了,但以渐哥显然产生了疑惑,毕竟要过年了。
所以到时候……
我就将以渐哥带到这里来,告诉他我的过去。
包括我在孤儿院时和他的过去。
包括那个遗弃我的女人。
以渐哥会在意吗?
虞生微不期然想,这个念头的出现,就像一曲悠扬小调中不那么和谐的一个音节,刺耳的、拖曳着,从虞生微的耳朵旁脑海里划拉而过。
但是很快,虞生微有了新的确信。
就算以渐哥不在意“小鱼”,他也肯定在意“虞生微”。
这是一个惊喜。
我送给他的一个小惊喜,他肯定会高兴的。
想到这里,虞生微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打开了室内的灯,打算收拾收拾屋子,先将自己重要的东西拿出来,再让保洁明天过来彻底打扫一遍,以便他重新布置。
但当灯光照亮室内,虞生微突然发现了些许不对劲。
地上有几个纸团,垃圾桶的盖子是打开的。
茶几下的搁板上,凭空多了好几个篮子。
屋子里进贼了?
这是虞生微的第一个念头。
下一秒,他突然冲进卧室,打开自己的床头抽屉,查看放在抽屉里的木盒子。
可是木盒子是打开的,原本放在里头的信件,薄以渐写给“小鱼”的信件,全都不翼而飞了。
虞生微盯着空盒子,愣了好几秒钟,紧跟着,他突然抬起头,看向房间,更多的细节在这一刻撞入他的视线,他发现床上新换上的床单,靠窗户的书桌上凭空多出的棉签和化妆镜,还有衣柜里突兀的女式衣物。
乱糟糟的念头在他脑海之中成型,他开始意识到,进来的不是小偷,小偷没有必要偷窃信件,更没有必要在这里生活。
进来的是……
“嘭嘭嘭!”
“嘭嘭嘭!”
剧烈的敲门声在安静的夜晚突兀响起,怒吼也随之炸响:
“开门,快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你给我开门!”
“别躲了,你躲不掉的,我们堵住你了!”
虞生微没有动,直到门外的人喊出来最关键的那两个字:
“桑晴,滚出来,你连自家亲戚都不敢见了吗?!”
***
走道里的灯早就亮起来了。
一对面容愁苦,神色焦灼的中年夫妻扑在大门之前,用力拍门,他们将自己全身的力气都压在铁门上,重重的锤击力量似乎让整个楼梯也跟着大门一起,轻轻颤动。
楼道对门的那个房间也开了一条缝隙,屋主人正从缝隙之中窥探走廊中的情况,大概正琢磨着到底要不要报警。
就在这个时候,闭合的屋门打开了。
中年夫妻破口大骂:“桑晴,你躲了这么多天,现在终于肯见人了?你知不知道你害惨了多少人——”
但嘴里的话还方才说了个开头,他们就发现,站在门后的不是想象中的女人,而是一位戴着帽子和口罩的男人。
夫妻一时错愕。
丈夫下意识问:“你是谁?桑晴呢?”
虞生微也在同时出声,他的声音低低的,透着沉闷:“你们是谁?怎么会来这里找桑晴?”
开了一条缝的对门此时将门拉得大点,露出自己的半张脸。
他说:“他们说的是之前一段时间突然住了进来的女人吧,长得很漂亮,穿得很时髦,平常打扮喜欢红色的那个?”
夫妻连忙接话:“对,就是她,她叫桑晴!她现在在哪里?她欠了我们的钱跑了!”
对门说:“那我就不知道了,前两天看着还在,这两天就一直没什么动静……”他又对虞生微说,“我看之前她大大方方进出,还以为你把屋子租给她了,原来不是?那你得报警呦。”
虞生微不置可否,只对中年夫妻说:“桑晴不在我这里。”
丈夫急道:“我亲眼看见桑晴进来的,她怎么会不在这里?你别说谎,让我们进去看一眼,确认她到底在不在。”
虞生微冷冷道:“她不在这里,我不知道她在哪里,你们要找她自己报警去找。”
他想要关门,但在他关门之前,从刚才开始,一直没有出声,只盯着他口罩之外的脸使劲看的妻子此时脱口:
“小……小鱼?你是小鱼对不对?”
虞生微关门的手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