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下意识地就将目光投向了珠帘后的柔弱身影,果然,她的身躯迟钝了一下。
起初,苏琬清听到四面八方的捷报传来,发自内心地替他感到开心。在大夏危亡的时刻,他终于体现了一位君主的文韬武略。可一提到收复江南失地,也便意味着要攻打南楚…她纵使放下了一切,心中还是不免有些酸楚。
皇帝迟钝片刻,继而答道,“朕亦想早日收复江南失地,然而近年来粮食收成不足,大夏军队疲于作战。北境刚刚平定,便集合大军攻伐南楚,实在是毫无喘息之时。且让楚修泽那小子得意几时,总有一天朕定会收复江南。”
苏琬清能明显地感受到背后注视着自己的道道目光,她听到内阁大臣很无奈地应和道,“皇上圣明。”
“今日奏对便到此吧,尔等退下吧,有急报再呈递上来。”
“是。”
勤政殿内响起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内阁大臣已经逐个退下。苏琬清听到身后的珠帘簌动哗啦响起,然后他从背后紧紧地拥住了自己。
他低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都听到他们刚才说的了?”
苏琬清无力地嗯哼了一声,“三郎其实不必有太多的顾虑,经过北境之战和剿灭慕容氏一党,你提拔了那样多的将领,现在正是人心鼓舞的时候,或许不会受缺粮等因素的影响。”
皇帝将她的身子转了过来,宠溺地在她鼻尖上点了点,“除了为你考虑,还有其他的考量,如今已是四月末,等到六月,江南便要进入潮湿多雨的季节,于作战不利。万事都是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的,琬儿,朕要一鼓作气完成这千古帝业,使江南永固。”
苏琬清勉强笑了笑,无论如何也说不上话来。皇帝知道她的痛处,也不多做要求,只是静静和她坐在一起。她翻看书籍,自己批阅奏章,如此便是岁月静好,于他而言,再无所求。
这样平静的日子注定无法长久,苏琬清与皇帝同住乾清宫不过几日,铺天盖地的奏章便朝乾清宫飞了过来,无一例外的是劝谏皇帝将瑾妃苏氏废位,不得留祸患在身边。
午后极为清静,四处的菱格扇窗都敞开着,清爽的风吹进御书房中,拂面而过倍觉舒适。但苏琬清此刻却无心享受,看见皇帝因为自己的事情而头痛不已,她内心无比歉疚。
她从奉茶宫女手中接过了他往日最爱的毛尖,轻声递到了他面前的檀木小几上,自己则凑过去在他肩膀上无声按摩。男人皱眉的样子极为冷酷,他侧卧在条炕被褥上,脱靴之后愈发显得慵懒随性。
“你想说什么便说吧!朕听着呢?”皇帝抓住她的手轻轻抚摸。
苏琬清深吸一口气道,“能与三郎长相厮守,安阳已觉幸运。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心爱又爱自己的人实属不易。无论是安阳,还是琬儿,都不在乎名分。三郎,你送我出宫吧,我就在一处私院里养养花种种草,静静等我们的孩子出世。”
皇帝蓦然坐直了身子,眼中的怒意一览无余,苏琬清知道他这是在气自己。
“朕堂堂天子,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不能留在身边,算什么男人!你不必担心那些人,都是吃饱了撑的,朕有办法让他们闭嘴!”皇帝狠狠地在案几上捶了几拳,满腔怒火无处可发泄。
“三郎别气了,你快品一品这茶,单是闻着就香气四溢了。”
皇帝看了她一眼,桃粉素纱薄衣衬的她面色红润,愈发娇俏可爱。他不由将目光转向尚且扁平的小腹,笑道,“真想这个孩子立刻长大,朕愈发迫不及待了。”
苏琬清含羞一笑,双手交叠置于小腹之上,“哪儿有你这么心急的爹?真是让人笑话。”她转念一想,“对了,三郎,你改去看看若兰姐姐的,她现在也怀着孩子,甚是不易。更何况,若非你我,她也不会被牵涉到这件事中来。不能因为我们和好了,就将她撂在一边吧!”
皇帝犹有不舍,抚着她的肩膀道,“朕哪儿都不想去,只想在宫中陪你。”
苏琬清嫌弃地将他的手拨开,“婆婆妈妈,以后我们长相厮守的日子多着呢。倒是若兰,我听说她受了惊吓,情绪不太好,你还是去探望探望她吧!”
皇帝终是经不住她的软磨硬泡答应下来,他对于若兰确实有浓重的负疚感。当日她在太和殿上的义正言辞,还久久回荡在自己的耳边。他的确没想到这个温婉的女子在危难之际还能如此慷慨,只是从那以后,于若兰的情绪日渐低迷,身子也不大好了。
酉时,皇帝自乾清宫起驾前往咸福宫。苏琬清目送他离开之后,便回了殿中,由宫人伺候她用晚膳、沐浴,时间倒也过的快,她收拾妥帖之后,外面的天已经是一片漆黑了。
“瑾妃娘娘,现在可要安置歇息?”
苏琬清笑了笑道,“现在时辰还早,你先侍候我更衣,让羽林郎将周将军到外厅等我,我有话要交代给他。”
那宫女“啊”了一声,“娘娘,现在天色已晚,皇上又不在乾清宫,您单独召见周将军,似乎有所不妥。”
“有何不妥?本宫没打算单独跟他见面,你们一众人等守在旁边便是。”
宫女犹豫地应下了,让太监去宣召周景元。片刻,周景元便从值房赶到了,而苏琬清也收拾妥帖了。
她简单着一袭水蓝素纱裙,三千青丝绾在身后,娉婷轻移莲步走到周景元面前时,令周景元都看呆了,久久愣在原地回不过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