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手站在陈善恩临时辟作书房的那间屋子里,面沉如水的陈善昭久久都没有说话。倘若不是安国公世子亲自来见,而且赌咒发誓说事情决计无误,他自己又亲自找了过来,他怎么都难以相信自己遍寻不着的陈善聪,竟然会藏在陈善恩这儿。相形之下,刚刚那血腥一幕的冲击,对于他来说反而不算什么。
对于他不算什么,对于陈善恩来说却是莫大的打击。满心的惶恐不安的他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到身前传来了长兄愤怒的声音,他才回过了神。
“陈善聪究竟是对你说了些什么,你敢把这种皇爷爷深恶痛绝的家伙隐瞒下来?你知不知道他这些年来都做了些什么混账事,知不知道这次就是他在散布对父王不利的消息!”
从事发之后,陈善恩就一直处在一片浑浑噩噩的情绪之中,此刻长兄这劈头盖脸一训斥,他挣扎了许久,最后只得满脸羞惭地说道:“他来找我,只说是知道父王的下落。因为此前外头都是乱七八糟的消息,我一时鬼迷心窍,就把他留下了……后来满城贴了榜文的时候,我知道不好,也知道是他散布的那些流言,可他威胁我说只要我把他交出去,人人都会以为我和他密谋了什么对不住父王的事情,到时候没我好果子吃,我一时犹豫不决,就……”
“就瞒着不报,被他这种色厉内荏的话给吓住了?二弟啊二弟,你让我说你什么是好!”
尽管陈善昭十二岁入京,和这个弟弟也就是儿时那点情分。可仍是清楚其人优柔寡断的性格,此时不禁又好气又好笑:“父王已经得了皇爷爷面许东宫,而且此前北面战局一片大好,而陈善聪只是被皇爷爷亲自除了爵位和宗籍的皇族败类。你居然连这种决断都没有?最初犯糊涂也就罢了,后来看到满城榜文,你就该聪明些。直接杀了他,说是他行刺于你反被你所杀,这种事情你都不会?你简直是……”
这后头的话,陈善昭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见陈善恩面如死灰,他只能无可奈何地扶着脑门坐下身来,好一会儿方才淡淡地说道:“待会我要去禀报皇爷爷,你知道该怎么说?”
“我……”陈善恩只觉得喉咙口被堵住了。挣扎良久方才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大哥你帮帮我吧……要不然,我实话实说?”
“这会儿除了我相信你这实话,还会有谁相信你那是实话?”陈善昭反问了一句之后,见陈善恩讷讷无言。他再次思量了好一会儿,终于疲惫地开口问道,“起头陈善聪来找你的时候都有谁知情?还有你这次带着住在这座院子的所有人等,可是能够守口如瓶抑或是对你忠心耿耿的人?”
知道陈善昭是在替自己想法子,陈善恩顿时犹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拼命回忆了一阵子就迅速答道:“刚刚杀了他的那平四平七兄弟都是我的奶哥哥,应该可靠;起头陈善聪来的时候,是扮成那客栈的伙计,但除了我那两个奶哥哥。还有两个护卫瞧见了,但他们也是可靠的。因为我这次带出来的人……都是为了保护晨旭,母亲调拨来的,应该可靠。”
“那就好。”
陈善昭没好气地斜睨了一眼陈善恩,随即一字一句地说道:“记住,回头见着皇爷爷。你就说你根本不知道陈善聪藏在你这儿,这次是出门之前遇着了突然造访的我,结果陈善聪克制不住露了踪迹,我以为是刺客,你那两个奶哥哥发现不对冲了上去,错手把他杀了,记住了没有?至于一应细节,你现在给我一一编好,反反复复给我说上几遍,一个字都不能错。”
见陈善恩慌忙点头,绞尽脑汁地开始编造其中过程,继而又竭尽全力把这些说辞都给背熟了,陈善昭方才出声叫了蔡亮进来。等到陈善恩对其复述了一遍,他便开口说道:“你去见怀柔郡王身边那些人,尤其是他两个奶哥哥,务必把这番话给记熟了,剩下的人也全都吩咐一遍。若是回头说错了话,他们就不用在赵王护卫中呆了,我送了他们去哈密卫蹲着!”
当陈善恩随着陈善昭去面圣,硬着头皮把这编造的经过禀报了上去之后,他本以为皇帝即便没有雷霆大怒,也至少会把自己骂一个狗血淋头。然而,伏跪在那儿的他战战兢兢等候了许久,最终方才等来了皇帝的反应。
“朕知道了。人既然死了就罢了。不过,朕已经下令将其褫夺爵位,宗籍除名,按庶人礼立时下葬吧。至于所得秦王府的那些人……悉数斩首!”说到这里,皇帝便摆了摆手道,“你下去吧,朕有话对你大哥说。”
等到陈善恩如蒙大赦地行礼退下,皇帝眼看着人消失在了外头,又过了良久方才冷冷地盯着陈善昭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欺君!”
原本站在那儿的陈善昭深深吸了一口气,就这么一撩袍子跪了下来,却是从容说道:“孙儿知道这说辞须瞒不过皇爷爷,只是想有个糊弄百官的借口,也让父王回京之后不至于大发雷霆。陈善聪正是看准了二弟为人不甚精明,性子又优柔寡断,这才花言巧语骗了他上当,继而又用鱼死网破威胁了他,到最后便酿成了如今的后果。恳请皇爷爷网开一面,不要再追究此事,给二弟一个改过的机会。”
“改过?你就那么自信他不是居心叵测,只是纯粹被人蒙骗?须知你虽和他是兄弟,但你少小离家,看到的兴许只是表象。”
“皇爷爷所言极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但孙儿却更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