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永久地在地下埋着, 而不是走到阳光底下,像今日这样,光明正大地走到小姐面前。
但——
阿琅一双手搭上去,美人孱弱的肩头略微一抖,似是在发呆想什么。
阿琅的声音很轻,“小姐,我不会和任何人说,包括太子殿下,您有什么话想同信王说的,不必强忍。”
她本以为怀桃会为她的贴心感到安慰,却不想,怀桃似乎不想领她的好意。
“阿琅,作甚要调开宫人,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阿琅一怔。
怀桃抬起下巴,娇矜不失典雅的皇后气派摆出来,双眼微眯,懒懒的目光落在信王脸上,朱唇张合,吐气如兰:“闻名不如一见,信王殿下果然如六公主说的一样,玉树临风,气度不凡。”
信王也是一愣。
她竟不想认他。
信王垂眸,眼中怅然若失。
是了,他负了她,她不想认他,情理之中。
信王语气讨好:“母后过奖。”
怀桃拈了甜果子蘸酱吃,一边吃一边道:“皇上子嗣众多,我一时顾不清楚,下次若在人前见了殿下,一时喊不出名字,殿下切莫怪罪。”
信王微敛神色,拓然起身,礼数周全,又是一躬:“是儿臣失礼,竟忘了自报家门,儿臣单名一个文字,生母是昭贵妃。”
她装不认识他,他也只能陪她演下去。
同样的话,同样的人,话说出来,却已经物是人非。
那一年她在岸边落水,于床榻边醒来第一句话便是问他:“恩人姓谁名何。”
那个时候他第一次见她。
她长得可真好看,水灵灵娇艳艳的一个小姑娘,恁谁瞧了,都会禁不住想要保护她。
他们暗中来往了一年,直到皇帝的冲喜圣旨打断一切。
迈进椒殿前,他母妃曾多次催他,让他早日入椒殿拜见。他无数次想要告诉他的母妃,当今的皇后娘娘,正是他当日想要求娶的那个姑娘。
初见,他是英雄救美的翩翩君子,她是羞答答的美娇娘,再见面,他仍是他,她却成了父皇新娶的皇后。
信王呼吸略微急促。
上头怀桃的声音传来:“信王殿下,你有一个好名字。”
信王苦笑。
她可真会说谎。
从前他们来往时,她最常念叨的,便是他这个名字。她总说,文字,太雅,太柔,楚文楚文地唤起来,笑他有个姑娘家的名字。
他心里千百种滋味,面上却只能表露一种——笑,笑得越高兴越好。
“母后过奖。”
瞧,就连他梦寐以求的称呼,也从“娇桃桃”变成了“母后”。
信王每呼一口气,便觉得胸膛扯着疼。他终是忍不住,试图从上头那人的眉眼间窥出点什么。
徒劳一场。
什么都没有。
就连假笑都无懈可击。
他早就听闻了,她有太子撑腰,只要有太子一日,她的皇后之位就牢不可破。
她做皇后做得很好,一击即中,懂得理清宫中的要害关系。他本想拐弯抹角求着母妃照应她,哪里想得到,他的娇桃桃运气这般好,竟能得到太子的助力。
“殿下用过午膳了吗,是否要留下来一起用膳?”
她的话,语气敷衍得很。傻子都听得出,她只是在说客套话而已。
信王浅浅地长叹一声,起身回绝:“不了,多谢母后厚爱。”
怀桃:“阿琅,送客——”
阿琅高兴地应下。
信王转身离开,终是高估了自己的心性,走着走着,想起什么,便再也走不动路。
不该是这样。
他停在帘后,回身开口问:“母后,是否能够屏退宫人,给儿臣一炷香的时间说说话,不,不用一炷香,就只说几句话也行。”
这一句问出来,鼓了极大的勇气。
她却没有回应他。
美人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在宫人的搀扶下,轻移莲步,往里间而去。
信王垂下脑袋。
旁边阿琅幸灾乐祸,指了指殿门口的方向:“信王殿下,请罢。”
快要走到殿门口的时候,阿琅懒得再送,转身就要入里殿去伺候怀桃。
信王叫住她:“阿琅,你能不能替我向她传句话,就说……”
话未说完,被人打断:“不能。”阿琅皱着眉,言辞间皆是警告:“信王殿下有什么话要对皇后娘娘说的,还请您自个到她跟前说,哦对了,就算殿下想说,娘娘也未必想听,还请殿下好自为之。”
信王不再继续。
是他一时昏了脑袋,竟求起阿琅来。桃桃身边,最讨厌他的人,大概就是这位阿琅了。
也不知道他究竟哪里惹着她了。
信王不怒不恼,反而心平气和地交待:“你好好照顾她。”
阿琅翻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