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那样的话,生气的同时又不免心痛,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到,什么时候竟这样在乎她对自己的看法了?
纱布褪下后,他拿出山间寻来的灵草,捣碎后敷在她的伤口处。身上的伤口倒还好说,可她右爪上那个穿破掌心的洞确是棘手,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兵器,竟如此厉害?伤她的人,又是怎样的心狠手辣,恨意难消?
她手上的伤怕是要将养个一年半载,才能彻底痊愈。而她如今这样子,是万万不能回纯狐国的,若她的父君母上知道她是同自己一处,才受了如此重的伤,指不定一怒之下立马就退婚了。
那样可不行,若是她退婚了,万一他下一个未婚妻比她还要烦人,那可怎生是好?
嗯,长欤是这样想的,绝不是因为他觉得她不错,或是觉得她偶尔还挺可爱的。
而有了卿姒那次的经验,他更不敢将止歌带回汜水,怕她这种陆禽在水下无法适应,伤口难以愈合,反倒将她弄得愈加虚弱。
是以,只有暂时先在这处山谷之中替她养伤,好在这里清幽僻静,无人打扰。
他替她重新换过药,额头不禁冒了些薄汗,遂躺于石床之上休憩。忍不住偏过头去打量止歌,他一向觉着她狐身时甚为可爱,可如今这番不言不语的样子,倒叫他有些心悸,止歌已如此昏睡了许久,也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他抚上她缠着纱布的脸庞,用大拇指轻轻摩挲,她鬓间常戴的那朵西府海棠花,早已不知凋零在何处。她如此偏爱海棠花,但汜水之底定是不能种的,他想,他可以在这处山谷里种满她喜爱的花,以后带着他们的孩子来这里。
孩子?
他轻笑一声,不知他们以后的孩子会不会如她一般古灵精怪又调皮捣蛋,但,一定也是极为可爱的。
长欤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像是想到了什么十分愉悦的事情。
他在这里如此浮想联翩,兴致盎然,可另一边,他的好友卿姒却是忧愁不已,意郁难平。
从八景宫出来之后,她便陷入了无尽的纠结之中,慕泽这样一声招呼不打就消失的行为让她很是恼火,若说他不想留在魔界,当初又为何那般积极地要与她一道?
若是他不想再管自己了,那她也定不会再厚着脸皮逗留于玄碧紫府,她决定去问问清楚,看他究竟是如何想的,大家敞开天窗说亮话,也好方便她早做打算。
她想了数种质问的方式,有梨花带雨泫然欲泣地抱怨,可这显然不适合她的风格;有破口大骂厉声痛斥地控诉,可事情尚无如此严重;还有一脸冷漠面色肃然地责问,可她却又不敢真的这样做。
想来想去,还是只有弱弱地问一句:“上神,你那日怎么突然就走了?是有什么急事吗?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呢?”
卿姒啐了自己一口,怎么一到慕泽这里,就变得如此没有骨气,她以往的潇洒不羁、肆意洒脱呢?
可惜她想了那么多种方式,却连一种也未用上。只因回到玄碧紫府时,正好撞见要出门的里桑。
“上仙,你终于回来了?”里桑见着她很是欣喜,这让卿姒很是感动,连带着看他的眼神都亲切了许多。
然而他的下一句话,却又万般扫兴。
“咦?上神呢,他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卿姒微挑眉:“上神还未回来吗?”
不应该啊,他不是昨日就回九重天了吗?
里桑挠挠头,应道:“没有啊,昨日夜覃上神……”他话到此处,倏地沉默。
卿姒叹一口气:“里桑啊,十多日不见,我们还是朋友吗?”
里桑忙不迭失地点头。
卿姒接着道:“那你何故又变得如此支支吾吾了,所谓朋友,便是要把你的喜乐忧愁都分享与我,懂吗?”
里桑愣愣地颔首,面色为难地看了卿姒一眼又一眼,终是道:“昨日夜覃上神将灵蔻公主送到府上来,言灵蔻公主受了伤,上神去替灵蔻公主寻灵药了,我以为……我以为上仙也与上神在一处呢。”
灵蔻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那日她不是还在自己院中活蹦乱跳地吃糖蒸酥酪吗?
所以,慕泽不告而别其实是为了替灵蔻寻灵药?
不知为何,得知这个答案,卿姒的头似乎更痛了。
里桑偷偷瞥着卿姒的反应,见她面色有些不郁,心下也有些内疚,刚想出口安慰她几句,却闻她轻飘飘的声音响起:“所以,你方才见了我如此高兴,不是因为我回来了,而是你以为,是你们家上神回来了?”
里桑眼神飘忽,打着哈哈笑道:“哪里哪里,上仙回来了我也高兴。”
卿姒睨他一眼,兀自往府内走去。
方要跨过大门,她却又转头问道:“你说灵蔻公主受了伤,她现在如何了?”
里桑闻言,一拍脑门,急道:“就是眼看着快不行了,我这才说去寻夜覃上神来着,哪想着在门口遇到了上仙你。”
不行了?
卿姒挑眉:“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