庵堂摆设简单、空旷,除香台、蒲垫、茶具、桌凳和一把古琴外,再无它物;此时,一个五旬尼姑站在门前,犹豫不决,好几次伸手忍不住想开门出去。
已经年过五十多了,即使保养再好,也掩盖不住岁月留下的痕迹,芳华易逝,红颜已老,她已不知该如何面对昔日的爱人,隔着窗纸,依稀看见师兄莫沉沦跪在外面恳求,她的手已经颤抖着搭在门闩上。
“师父,您就出去看看吧!”小尼姑都在替她着急。
“不,师父已经出家了,应守佛门戒律。”老尼姑的心已经被戒律枷锁困了几十年了,一时难以解开。
“可是这里就师父跟徒儿,没人管您。”小尼姑小心开导,她年纪还小,也很向往外面的世界。
就在老尼姑内心有些松动的时候,外面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洪亮如佛唱:“哟!这不是名动江湖的醉剑翁么?怎么跪在这里?尊严何在?”一个瘦削的老和尚从山上走下来,穿着旧得色淡的袈裟,手捻佛珠,长寿眉在山风中飘扬,一副朴素高僧模样,让人怀疑刚才那么刻薄的话是不是出自他的口中。
听到这熟悉声音,老尼姑放开了搭在门闩上的手,终究是没开门出去。
莫沉沦闻声转头,看见来人,腾地站起来,阴沉着脸道:“老秃驴,关你什么事?你来这里干嘛?”
“老酒鬼,应该是我问你来这里干嘛吧?”老和尚讨厌人家叫他'秃驴',当下还以颜色,“我跟素琴师妹常年都住在这山上。”
莫沉沦听得一怔,随即大怒:“老秃驴,你休要胡说!素琴师妹才不会跟你......”身形一晃便到了老和尚近前,一记'陨星天破拳'捣过去,仿佛带着一团火焰,流星陨落般砸向老和尚。
老和尚并不退让,莫沉沦的武功向来比他高,不容小觑,他眼神凝重,伸出一指点向莫沉沦的拳头,看似平平无奇,其实所有内劲都集聚这一指,非常尖锐,以点破面,这是他成名绝技——点禅指,再配上佛门'万法归一功',一指之力,无坚不摧。
'嘭'的一声,拳指相交,气劲相撞,吹得两人须发飞扬,各自退了五六步才站稳,莫沉沦不给老和尚喘息的机会,再次冲过去,拳脚齐出,一时之间,拳出如流星雨,呼呼呼地笼罩老和尚。
老和尚一指指点出,寸芒疾闪,每一指都点在莫沉沦的拳头上,仿佛滴水穿石般,蕴含佛门真意,一指点禅。
两人斗得半晌,竟是不相上下,让萧落雁相当吃惊,这和尚不简单,指法如此登峰造极,莫不是假和尚老衲?她听父亲说过不少武林趣事,这假和尚并不假,其实是因为未出家之前姓贾,所以才有这谐音的外号。假和尚懒得起法号,人家问起的时候,他就会说“老衲法号老衲。”听得人家一愣一愣的,这什么梗?
假和尚与几个贼头贼脑的和尚一起搞了个寺庙,名为'乌龙禅门',只有四个人,法号分别为:方丈、住持、贫僧,加上假和尚老衲,一个比一个乌龙,虽然都很糊涂,但是个个武功高深莫测,轻易没人敢招惹这几个秃驴,不然,吃不了兜着走。
几年前,那个什么峨嵋山上伏虎寺的颦倪师太就被这'乌龙禅门'的方丈调戏过,方丈只说了一句:“贫尼,你就从了老衲吧!”让心高气傲的颦倪师太遭到江湖武林的取笑,至今还未抬得起头来。当时江湖非常流行方丈的那句话,有些人还举一反三,想出了更让人羞涩的话,如“贫尼,你好骚。”、“贫尼,老衲要泄了。”......
这些乌龙事件气得颦倪师太差点自杀去见如来,现在,都闭关起来,再也没脸出来了。
假和尚当时脸都绿了,因为他的法号叫'老衲',整个江湖的登徒子都拿他法号来调戏尼姑,他一直钟爱自己的素琴师妹,搞得武林个个都以为他喜欢颦倪师太,为此,他都跟方丈干了好几架了,打得乌龙禅门鸡飞狗跳。
莫沉沦虽说剑法造诣极高,但是拳法也不差,一套《追星赶月拳》舞得虎虎生风。拳风呼啸间,假和尚面不改色,调笑道:“老酒鬼,人家都说你能跟狂道平分秋色,怎么?就这点能耐?”
莫沉沦气得一瞪眼,拿起酒葫芦就灌了一大口酒,爆喝一声,一拳捣出,假和尚不识利害,还是一指点在拳头上,巨力传来,他连退了十几步才将力道卸掉,否则,手指非断不可。
“怎么样?老秃驴,你不行了。”莫沉沦反唇相讥,他号称醉剑翁,那是因为酒喝越多,功力越强。此时,不顾假和尚脸上的骇然,连连出拳,他就想痛揍这嘴欠的秃驴。
忽然,净月庵里传来缕缕琴声,悠悠扬扬,委婉连绵,犹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
让打得正热火的两人都不由停了下来,仔细倾听,以前他们一起习武的时候,最喜欢素琴师妹在一旁弹奏,如今听来,两人还是一般比斗,可都已经须发皆白了。
弹完一曲,琴声停歇,两人异口同声地轻唤:“素琴师妹。”不对路的两人互瞪了一眼,又同时道:“素琴师妹也是你叫的吗?”
“这里没有素琴师妹,贫尼法号无音。”素琴的声音还是一样的淡雅,却让莫沉沦和假和尚心中一凉,终究是不能回到从前了么?
“啊~~”莫沉沦怒吼,一拳将假和尚打得吐血摔到一边,他状若疯癫,仰天长啸,雄浑的声音震得黎俊风和萧落雁都不由捂起耳朵,鼓膜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