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趋近完成,孟上秋的精神越来越冷漠颓唐,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冥冥中吸走了孟上秋最后一点属于“人”的温度。每当薄荧被他那双波澜不惊的冰凉目光注视的时候,就仿佛被没有温度的毒蛇攀上了身体,背脊发寒。
在拍摄外景的某一天,天空中突然下起了雨来,所有人都躲进了临时搭建的棚子里躲雨,九月的海南正值雨季,窸窸窣窣的雨似乎总是在下,频频被打断工作,再有耐性的工作人员也开始浮躁了。
薄荧在临时搭建的厕所里方便时,外面排队的几个工作人员正聚在一起抱怨:“如果不是薄荧轧戏,我们根本不会拖到九月才来海南。”
“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
“还不是仗着和孟导是养父女的关系。”
这几人说话的速度比薄荧证明存在的速度更快,等薄荧推开门,她们已经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完了。
对上她们尴尬惶恐的视线,薄荧一时有些恍惚,想起这个画面曾经相识。
同样是说人坏话被当事人撞破的尴尬,同样是浪花层叠的海边,同样是摇曳在微风中的椰树,她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一切都是这么熟悉,熟悉到她好像再走几步,就会有一个笑起来右脸颊上会出现梨涡的高挑少年朝她迎过来。
看着半天没回过神来的薄荧,那几个议论是非的工作人员怕被怪罪,连忙推搡着离开了。
薄荧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
回到雨棚下后,一名工作人员走了过来,说孟上秋找她。
薄荧下意识朝孟上秋看去,他坐在人群中心,被许多人众星捧月着,神情却依然冷漠厌倦,深陷的眼窝下有着一抹青黑。薄荧深呼吸一口,朝孟上秋走了过去。
孟上秋看到薄荧后,用冒出青黑色胡茬的下巴朝旁边的一把空椅上抬了抬,神色淡淡地说:“坐吧。”
薄荧依言坐下后,孟上秋坐在导演椅上,开门见山地问道:
“你对结局女主人公的选择怎么看?”
“……各人有各人的选择。”薄荧斟酌了片刻,说道。
剧中的女主人公选择了死亡,就文艺片来说,这种结局不算少见。孟上秋在电影中想要传达的是一种思想,人该不该有选择死亡的权利?
薄荧认为,人既然有选择活着的权利,那么就理应拥有选择死亡的权利。
“一直以来,自杀都被看作是懦弱的象征,但是恰恰相反,自杀是一件很需要勇气的事。”薄荧低头笑了笑:“至少我不敢。”
孟上秋平静地看着她:“那是因为你还有想要活下去的理由,等到你失去所有活着的理由,你就会发现,死亡也不是一件可怕的事。”他转过头,望向雨棚外的迷离细雨:“真正的可怕,是虚无,丧失了一切目标的虚无,你走在漫无边际的大雾里,无论你是往左走还是往右走,都没有区别,甚至你停下脚步,也不会有任何区别。”
围在一旁等着合适时机插科打诨混个脸熟的小演员悻悻地走开了,名导就是名导,这么高深缥缈的话题他们实在是有心无力。
薄荧沉默,片刻后,孟上秋转回视线,再次说道:“看样子雨一时半会停不了了,把伞带上,我们出去走走。”
“去哪儿?”薄荧望着他,而他已经站了起来,俯视着薄荧。
那双阴沉的眼睛黑黝黝的,像是两个无底的黑洞,寂静地望着薄荧。
“狼牙礁。”孟上秋说。
那是女主人公最后选择自杀的地方。
薄荧的心里颤了颤,那一瞬间,仿佛有很多东西从她心中穿过了,可是她一个都没抓住,或者说,她一个都没敢抓住。
“虽然已经试过景了,但我还是想自己去看看。”孟上秋看着她:“你知道,不是这次……也还有下次。总要去的。”
“既然是试景,那么就叫上副导演和摄影师吧。”薄荧说。
“如果你想的话。”孟上秋不在意地转过头,对一旁的副导演和摄像师说:“不用带设备,和我们一起去趟狼牙礁。”
一行人打着伞,慢慢走在蒙蒙细雨中。远处宛若狼牙的山崖伫立在海边,汹涌的浪花不断拍打着礁石,孟上秋和薄荧沉默无言地走在前方,副导演和摄影师落后好一段距离,时不时地谈论几句电影拍摄中的问题,那声音被海浪声覆盖,传到薄荧那里时已经模糊不清。
薄荧正在心烦意乱地猜测孟上秋此举的用意,对方就在她身旁开口了:“你不用担心,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为什么要到狼牙礁来?”薄荧问。
“因为这里有着其他地方没有的风景。”孟上秋望着沐浴在细雨中变得灰蒙蒙的狼牙礁,轻声说道。
两人慢慢走上狼牙礁,副导演和摄影师则停在了崖下,对着风雨中的狼牙礁不断交谈、用手比划。
“那个叫边毓的导演,我看了他学生时期的几部微电影。”孟上秋忽然说:“不乏灵气,但是匠气太重。”
薄荧摸不准他究竟是贬是夸,谨慎地没有说话。
“今后在国际上能够占有一席之地的中国导演里,必定有他的名字,你可以和他多些来往。”孟上秋说:“胡成中是百分之百的商业导演,除非是片酬多到让你无法拒绝的贺岁片,否则没必要自降身份去出演。”
无视薄荧犹疑不安的目光,孟上秋自顾自地继续说:“目前导演界里只有李耿瑾、仲伟刚还算有些想法,其他的大多大同小异,靠的全是流量明星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