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含章叹道:“万嬷嬷一直伴在老太太身旁,比我们更知道二叔的性子。他这人若是想胡诌,也必不会选择这样空穴来风的方式。”
温含章没说出口的是,这极有可能是钟晏的临死反扑,必定是对皇上而言最有力的一击,她和钟涵费尽心思要套万嬷嬷的话,也是怕钟晏真的藏着杀招。
偌大的庭院中鸦雀无声。
万嬷嬷不动声色:“二少奶奶和二少爷,是已经接受了二爷对大太太的污蔑之语?”
温含章苦笑:“嬷嬷,您别这么说。我可当不得。”她思索片刻,干脆敞开直言:“嬷嬷,旁人看着子嘉烈火烹油,但我们都知道他能得回爵位,是皇上另有算计。您和老太太是同一辈的人,说句不好听的,老太太与子嘉的误会还有您来帮着解除,但若有一日您也去了,又有谁能帮子嘉一把?”
温含章这句话说得十分重了,万嬷嬷心中仍旧万分犹豫。她拿起帕子扇了扇脸,又放下来,温含章的目光一直追随在她身上,极其真诚。
她叹了一声,若温含章现下问的是关婉清的事情,她都不会如此作态。总归是一人做事一人当,温含章要杀要剐,她帮她姑娘担下来都行。但大太太的事情老太太曾经叮嘱过她,一分都不要往外露。万嬷嬷一辈子都听惯了老太太的话,她真是难以抉择。
温含章见此,再下狠招:“您这么瞒着我们,有朝一日二叔为了报复不管不顾地在世人面前揭开,到时候子嘉措手不及,我们就沦为被动了。子嘉现下有家室之累,无论婆母的事情中有多少危险冤屈,他都不会不考虑府中安危的。”
温含章正在激动陈词之时,此时内室中突然传来一声响动,她努力压住心虚,强撑着不转过去看。温含章已经想好了,万嬷嬷要是问起来,她就把锅推给儿子!谁叫他老子那么不靠谱,听个墙角都能这样。
幸好万嬷嬷没注意到声响。也不知道温含章的话中哪一句触动了她,万嬷嬷神色伤怀,道:“二爷这性子真是伤人伤己。”她静了一会儿,才妥协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当年——”
当年钟昀、钟晏这对兄弟随皇上微服出巡,回来后钟昀就喜孜孜得张罗着娶妻之事。老太太诧异得不行,为着已过而立的长子不愿成亲的事情,她简直是操碎了心,貌美丫鬟送了不少,钟昀却始终不为所动,后来老太太干脆怀疑钟昀是不是性好男色才会如此。谁知道一趟出游,他却开窍了。老太太立刻遣人到扬州府晋氏提亲,但晋氏那边却有些吞吞吐吐,说大太太已经许嫁了旁人。
当时老太太十分震怒。
万嬷嬷叹了一声:“……老太太那么光风霁月的一个人,怎么会强人所难?后来大爷和老太太吵了一架,离家出走到扬州住了半年多。”但凡孩子跟父母拗性子,父母一般都是拗不过孩子的。老太太也是如此。
“老太太无法,只能尽力和晋氏周旋。倒也奇怪,侯府再派人过去时,晋氏就说大太太与人解除了婚约。但老太太心中已经落下了疙瘩,虽然碍着大爷将大太太娶了回来,对大太太却一直亲热不起来。”
这对婆媳关系一直不是很好,万嬷嬷当时也忧心。钟昀一朝开窍,就像老房子着火一般,被妻子迷昏了头。老太太一贯与长子要好,心中不痛快了许久。
老太太当时破罐破摔下,竟然跟她说过还是宁氏好。宁氏不过一个普通的村姑,当年战乱时宁氏的爹曾经救过国公爷的性命,宁远侯府欠了他们家一个人情,她爹什么都不要,就想要自己的女儿能嫁给大家公子跳出穷窝窝。钟晏虽碍着母命将她娶了回来,心中却一直不忿。老太太也知道在这上头对他不住,本来已是想好等她过世后把她的这些年的积攒都补贴了钟晏,可惜最后还是平均分配了子孙。
温含章听着长辈的旧事,心中有些新奇。她嫁入侯府后老太太对她一直不错,没想过老太太曾经也做过恶婆婆。她有些好奇地问道:“我听闻凉笙妹妹的亲娘曾经是万寿堂的丫鬟……”
她猜钟凉笙的亲娘必定是合法上位的,否则现在内室中的那个家伙对着钟凉笙不会这么淡定。
万嬷嬷一眼瞟了过来,温含章却力持镇定地与她对视。万嬷嬷无可奈何,只能道:“二姑娘的亲娘,是旁人的算计。”是关婉清做下的事情。她为了嫁给钟昀鬼迷了心窍,在大太太回娘家探望之时,不知道从哪得来了助兴之物,借着钟昀醉酒想要生米煮成熟饭,可惜钟昀虽然被算计却还有意识,宁可拉了个丫鬟进来也不愿让她成事。万嬷嬷当时才觉得女儿真的是无可救药。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万嬷嬷语义模糊,温含章也没有细问。因为公爹的形象实在太光明高大了,她才忍不住想知道钟凉笙的出生是怎么一回事。现在有了答案她已经满足了。
万嬷嬷继续道:“老太太虽然不喜欢大太太,但也不会做给她添堵之事。大爷和大太太生了二少爷,那几年一直过得十分和美。后来大爷就出事了。”
万嬷嬷回忆起那几年的光景,大爷夹杂在母亲和妻子之间痛并快乐着,带着妻儿做了许多讨好老太太的事情,让人哭笑不得。大太太其实是个不错的人,她年轻调皮,秉性温和,也放得下架子与夫婿一起胡来,老太太老早就对她转了印象。只是她喜欢看儿子媳妇承欢膝下,才一直装着样子。
可惜一切美好都随着钟昀的逝世烟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