贯养尊处优,在牢中关了一夜却变得浑浑噩噩的,衣裳上还有几个触目惊心的手掌印,她赶忙问了几句,才知道那些手印是牢头收刮关婉清的首饰时不小心印上的。万嬷嬷当机立断,把全身上下的金银都拿了出来贿赂牢头,接着就急急过了温含章这边求情。
若是再晚一日,她怕关婉清会在牢中被人给糟蹋了——万嬷嬷也曾经在底层生活过,衙门一有女犯的公堂告示出来,一堆市井闲汉就会凑了过去,这些人眼中冒着青光,只等着官老爷将女囚果体杖臀,脱了裤子示寡游街。关婉清要是遭受了这等屈辱,她宁愿跟着她一起去了。
张氏见着万嬷嬷如此,心中称赞了一句好胆色,她道:“我也不为难你,若关婉清愿意签下卖身契,之前种种便一笔勾销。”
万嬷嬷默然,而后才道:“若夫人不嫌弃,我愿代我姑娘赎罪。”她在老太太身边当了半辈子的管事嬷嬷,没想到到如今还是要卖身为奴。万嬷嬷脸上现出一丝讽笑,世事真是无常。
张氏想了一想,点头答应了,只是她有个条件,关婉清也要签契约,但她的身契可签活契,在府中呆满十年便能离去。
人在屋檐下,万嬷嬷只能答应,她与张氏说话时眼睛根本没往温含章处瞥上一眼。张氏动作极快,不过一刻钟就让人将卖身契准备好了。
在万嬷嬷要签字画押时,方才一直没出过声的温含章却突然伸手盖住纸张,道:“三妹妹之前因罪被罚到庄子上,关师傅若到三妹妹身边后能将她掰正过来,三妹妹什么时候放出来,关师傅就什么时候跟着无罪释放。”
温含章此言一出,张氏即刻瞪了她一眼。温含章顶着亲娘的冷眼,愣是头皮发麻也不出声纠正。
万嬷嬷却在一瞬间的沉默后跪了下来,朝温含章磕了三个响头。
她自知道来龙去脉后,就一直为关婉清的行为深感歉意。在过来钟府之前,万嬷嬷已经做好了与关婉清同生同死的准备。张氏是伯府老太太,她的闺女是正经的宁远侯夫人,万嬷嬷早就看透了权势的势力嘴脸。
温含章当日从她嘴里套话时,能屈能伸,对着她一个老婆子都能屈膝行礼。但这会她对温含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这个世上,忘恩负义的总是比知恩图报的人多。
纵使万嬷嬷能借着老太太的名头,在温含章面前以孝道威逼她屈服,她也不愿去摆这份派头。人家不愿干的事,背过身就能将他们再踩入泥里。
温含章若是记情,她受着;
她若是翻脸,她也同样受得。
万嬷嬷走后,张氏看着温含章狗腿的笑颜似笑非笑:“怎么不摆侯夫人的派头了?”她打了她的手臂一下,骂道,“我就是一直太惯着你了,你才敢在我面前玩两面三刀。”就连温子明都不敢在她面前耍花招,从小也就只有温含章胆子大。
温含章笑得很甜很软:“我知道都是因着娘疼我,否则刚才您在万嬷嬷面前就直接塌了我的面子了。”
张氏在温含章面前一贯威严不足,温情有余,她看着案上的那张签到一半的身契,恨怒地点了几下温含章的额头,等着温含章抱着脑袋说疼,她也就顺势止住了,没好气道:“别想再骗我心软,以后你的事情,我都不管了。”
张氏说着就想起身回府,温含章一把抱住张氏的腰身,在她背上蹭了又蹭,又是讨好又是哀求,终于把张氏蹭得端不住重新坐下来。
被闺女像个牛皮糖一般贴着,张氏只得恨声道:“都嫁人了还这样不成体统。”示意温含章端正做好。
温含章才不照做,她在张氏耳边道:“娘,你就听我解释嘛。”
张氏才冷着脸嗯了一声,温含就赶紧把她的理由说出来。她抱着张氏的手臂道:“娘,我不是可怜关婉清,只是李先生偷了虎符都能过去,咱们硬要把关婉清弄进牢里,对比之下不是显得欺善怕恶,恃强凌弱吗?”
温含章扪心自问,这件事中,关婉清的罪过真的让人深恨难消吗。最主要的,伯府姑娘的教育问题真的能全都归罪关婉清吗。这一点,温含章心中有数。两个庶妹偏激的个性是许多因素造就的,嫡母对庶女的隔阂轻忽,姨娘对亲女没有底气伸手管教,男人们又都漠视庶女的教养,在这些原因前面,关婉清存心不良的教育思路只是催化剂,责任不应该由她一人背负。
其实按照现代法律,视犯/罪情节轻重,处罚的程度也应该各有不同。可惜关婉清不幸地对上了一个护犊子的母亲,这个母亲又有权有势,她才招致最严重的惩罚。
温含章叹了一声,其实这些都是借口,最主要的便是她先前承了万嬷嬷那么大的人情,可怜万嬷嬷这般品性纯直的人却养了一个恶毒糊涂的女儿,就算是看在万嬷嬷的份上,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关婉清被治死了。
温含章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张氏仍旧无动于衷。她只得再接再厉,继续义正言辞道:“娘从小就教我恩怨分明,咱们不能过河拆桥,仗势欺人。既然关婉清存心将三妹妹教歪了,咱们就让她过去继续教着三妹妹,让万嬷嬷监视她,万嬷嬷承了咱们的情,必会做好这个事的。”
张氏讽刺道:“你怎么不把柳姐儿也带上?”若按温含章任何事情都要讲人情谈道理的想法,温微柳与温晚夏不是同样无辜?
温含章郁闷地看了张氏一眼,这不是抬杠吗,温微柳那样的人,非饱经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