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水易听着,脸上的惊讶更多,却不再是笑脸模样了。
“那......”荆水易说:“姑娘这便是去寻那安秋凉了?”
妄点了点头。
荆水易说:“可他犯下那许多无可偿还的罪过,早就将立场远远抛离到三流十五侠,武林正道与盛平朝廷的对立一面,姑娘若只念及到血脉亲情,往日为天下所付出的辛苦都不会有人记得了,还得为兄弟分担一份来自江湖人士的仇恨啊!”
妄笑了,“你想得多了,一个弱女子,能名留青史给人记住的,除了唱戏的戏子,便只有能立牌坊的贞洁烈女了。”
荆水易一阵唏嘘。
妄问他说:“你呢?本是打算要去哪里的?”
荆水易说:“我本打算去投靠旭宁府的王爷,妖孽作乱时,只有那边的王爷最为重视,因为只有那位王爷亲眼见过妖祸后的景象。但是方才来找我麻烦的那一伙人,他们也是要去旭宁府,若姑娘与我不是同路,我也不敢自己向着那边去了!”
“那你......”
“就让我跟着姑娘吧!荆某的剑和医术,都会尽力保护姑娘周全的!”这言辞是已不能再诚恳,却如当头一棒般让妄清醒了过来,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本能在见过这“荆水易”之后从没发挥效用让自己看清过。
那张脸实是没什么话语可以形容,在妄看来,与真正荆水易的区别只在于,荆水易自己的脸看得多了便会觉得不像是荆水易了,但这一张脸,却是越看越像荆水易......
从念起,到想通。不过那“荆水易”一句话从开口到说完。妄第一个反应只是转身,她还没来得及思考,只知道从这时开始逃走,才有机会去思考刚才失误透露给“荆水易”的许多事情。
妄并不擅长轻功,跑得其实也不算快,“荆水易”望着她背影,眼中也是很平淡,好像只要动了去追的念头一下,妄便逃不出去了。
“荆水易”淡淡问道:“姑娘是如何识破我的?是因为这易容术太过低劣了吗?”
妄跑着,却也想回他一句,只是不能再照实透露自己的事情了,她随口说道:“荆水易曾托我照顾他的徒弟,我未曾带那小子前来,你见了却只字不提。”
“哦!”“荆水易”苦笑着摇了摇头,“既是这样,我也是没办法了!”他就地盘腿坐下,闭目养神起来,双耳中,那女子奔逃的声音越来越远了,却有一个新的声音在他身边问道:“你为何不将她拿下?不怕徒添更多的麻烦吗?”
“不不不!”说着,“荆水易”睁开了眼,看了看与他说话的瘦汉子,那瘦汉子像个普通的庄稼汉,却有着极其骇人的黑眼圈,“那是你告诫我的,要我多利用别人去做事,不要自己冲在最前面,做人家的炮灰。”
黑眼圈汉子搓了搓眼睛,“你终于愿意听了?”
“荆水易”点了点头,“是啊!不听你的话,我总是在吃亏,直到死过了一次,才开始学乖了。”
“嘿嘿嘿......”黑眼圈笑得十分难听,“我很好奇,人们都叫你‘帝师’,你快给我讲讲,那皇帝老儿都有什么事儿需要你来教呢?”
“荆水易”摇了摇头说:“这都不重要了......”他伸手在脸上一揉,一张人皮面具被揉了下来,他淡淡地说:“这将是我晏云为天下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我会退出这无谓的争斗,不论别人认不认为我有资格参与。”
“你放得下?”黑眼圈似是不信他的言辞。
晏云点了点头,“相信我,饶兄!或许我还是放不下江湖中的恩怨情仇,但我已无意去争取些什么了。所以改日我登上怪客谱,与你奔波客饶宣臣其名时,晏云已不再是晏云了!”
黑眼圈大笑,笑得更加难听:“呼呜......哈哈哈哈哈!我费这么大劲教你遁走之术保命,又把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你告诉我你决意不争了?还我学费来!!!哈哈哈哈哈哈......”
晏云听着,也只能赔笑。
但难听的合奏笑声很快戛然而止,或许是因为二人看到了漫天不合时宜的飞雪。
只愣住了短短片刻,二人便已发觉脚底像是给冻在了地面上,再挪不动了。寒意从脚底攀上心头,一股强烈的消极悲愤之意不停地在心里说服他们束手就擒,不要做任何抵抗。晏云看了看饶宣臣,饶宣臣却仍在挣扎,晏云又抬起头,那雪花中有一个小点正发散着不一样的色彩,他一眼认出那是一把兵刃,正是造下着雪飞异季的奇景的神兵,晏云甘愿地合上了眼。
“啊——”饶宣臣一声长啸,“我不允你自暴自弃!我不允啊!”不知怎的,饶宣臣竟挣开那束缚,强行扑向晏云,推了他一把,“活着!然后如你说的那般去不争吧!”手方才触到晏云,便即刻触发了他的遁走之术,晏云身影一闪,不见了踪影。
悲曲剑落到地上,毫不费力地将占了原先晏云位置的饶宣臣钉在了地上。
痴儿慢慢走来,伸手拔起悲曲剑,轻轻一挥,剑尖的血迹不做任何滞留,如飞雪般脱离剑尖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