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连的营地离黑水县有二十多里地。庞有计他们到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军营实在不是个好地方。
庞有计走进三连营地的那一刻起,就开始有点后悔。
连部的条件还过得去。可是一到排里,庞有计就只想骂娘了。因为三排的住地全是草棚棚,比愚市口的茅草屋都不如。
一阵寒风掠过,卷起了屋顶上的几根茅草。庞有计觉得,在盘旋中舞动的茅草,就像自己的心似的,忽上忽下地找不到着落。
连长赵大龙似乎对他们有一万个不满意,连废话都没有和他们多说一句。
他叫来了三排长靳无畏,挥了挥手,示意他把人带走。
靳无畏个子也不高,也挺结实。在领着他们去营地的路上,一路骂骂咧咧地直喊倒霉。庞有计不明白,他为什么喊倒霉。他巴结地掏出一支烟递给靳无畏,却被靳无畏打开了手。
到了宿舍,靳无畏宣布了命令,庞有计,班长,愚二,副班长。
说完转身就走了。
庞有计傻了眼,班长?几班班长啊?
房间里,什么都没有。
只有床——好大一张通铺,但没铺盖啊。
更奇怪的是,他们的宿舍离三排的其他宿舍,竟隔着近千米。
他更加后悔了起来,出发的时候,愚二再三问他要带些什么东西,他信心满满地说:“部队啥没有啊?赵连长不是说了吗,就穿这身衣服去就行了。”
结果,他们就空着手来了部队。
这一晚,没有人叫他们吃饭。
第二天,愚二一大早就带着兄弟们起了床,然后开始了不知所措。别人排队出操了,没有人来叫他们。别人去吃早饭了,也没人来叫他们。
愚二去问大哥怎么回事,庞有计转了转眼睛说:“可能这里不兴叫人,一切靠自觉,靠自己。”
中午的时候,庞有计学着别的队伍样子,把兄弟们集合起来,排成两排,去了连部饭堂。所谓的饭堂,就是一个竹棚,门口支着好大两口锅,一口锅里装的是饭,黄灿灿的,一看就不是啥好玩意。一口锅里装的是菜,全是大块的白菜帮子。
士兵们像难民一样拿着碗,排着队,等候着打饭。
庞有计又郁闷了,因为他们没有碗筷。
他跑去找靳无畏,好容易弄到了碗筷,饭打完了。
已经三顿没吃了,庞有计饿得够呛。但他不敢流露出来,因为兄弟们都和他一样。
下午,他又去了找了排彩那里要来了被子,洗浴用具等一干杂物。到了晚上,他早早就领着兄弟们到饭堂排队,终于第一个打上了饭。
他只打了半碗饭。他发现老三、老四、老六、老七也都只打了半碗。
而愚二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他忙抢上去把饭刨出去一半,然后,又监督着三胞胎、青帮八虎每人打半碗。
愚二不解:“大哥,三顿没吃了。”
庞有计没时间解释,他只喊:“赶快吃。”
当他们吃完,又打了第二碗饭的时候,庞有计才坐下来慢慢和愚二解释到:“这个部队头的规矩,没吃完是不准转碗的,你给老子第一碗打多了,哪里还有第二碗呢?”
老三他们一个劲地点头。老三说:“我们逃难的时候,施粥的规矩也是这样的。”
三胞胎兄弟翻了翻白眼。
“格老子,跑来逃难了。”
“这饭好磕牙。”
“清汤寡水的,还要抢。”
庞有计听了就不觉有些惭愧。
第三天早上,依旧没有人来。
既然没人管,那就没人管吧。愚二抠了抠脑袋,带着兄弟们去练武了。练完武,他们就去打猎,挖些红薯什么的。
庞有计没有去,他一天上午都待在靳无畏那里,想要搞清到底怎么回事,但靳无畏始终把他当空气。
到了下午,庞有计发现,连队的文书李文彩是个牛气的人物。他虽然也是个兵,可负责发东西,排里的人对他都很客气,就连靳无畏也跟他有说有笑,他立刻转移了方向。
李文彩本来是个学生,参军后,因为写得一手好字,成了连队的文书。
这是一个不错的岗位,主要负责连队的文书联络,后勤保障。平常事不多,主要围着连里的长官转。
庞有计是个很有交际能力的人,到了晚上的时候,他和李文彩已经相当的熟络了。
从李文彩的口里,他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一团是十二师三旅的主力团,一营是一团的主力营。由于备战扩编,一团来到黑水一带补充兵员。本来,分来十八个新兵是好事,因为各个连队都需要人员补充。
可是督军电话关照,这十八个兵不但不能拆散,而且还要妥为安排、妥善照顾,还给起了个名字叫愚字班。
团长把命令传达到营里。营长李大海就不太高兴,他向团长抱怨,第一,部队里从来就只有一班,二班,三班,四班……,搞出来个愚字班,好像唱戏的。第二,一个班现在的编制是十三个人,这十八个算怎么回事?第三,哪有新兵自己给自己当班长的,那兵谁带啊?第四,什么叫妥善照顾?这新兵上战场,十个里头要完蛋六个,这个妥善照顾的标准是什么?
李大海本来是说说实情,却被团长劈头盖脸一顿骂:“废什么话,说愚字班就愚字班,十八个,那就是愚字加强班。妥善照顾就是别动不动就给老子弄死了。”
李大海挨了骂,又听说督军和青帮有什么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