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梳一头流云髻,提着自个编织的鱼形灯笼轻慢的逛着街市,因左半边脸见了人,那些欲在此夜寻良人的少年公子倒是不沾她的边。在河灯摊上买了盏灯,缓缓向虹梁桥下走去,那里放河灯的人不少,她借了火点燃灯芯,缓缓将灯推入河水中。
——“你为何人燃起这盏灯?”
眼前划来一盏河灯,带着轻轻柔柔的话语,似是怕吓了她。顾韶转头,撞见满眼温柔,高怀逸这样瞧着她,让她心里猛的听到了一声琵琶扫过。两人眼睛都有些湿润了,她才低头:“战死的人那么多,愿这山河多些安宁吧。”她起身伸手扶高怀逸起来时,手上绑的布一眼被瞧见,高怀逸有些急的握住她的手:“受伤了?还伤了哪里?”
幸得今日出门没着男装,这片人海,只谁一眼瞧见高府小姐如此失态,明日永安城内又多了份谈资。
见她一直瞧着,顾韶看看自己的手,对她笑:“不碍事,刮破些皮,过两日就好了。今日宫里大宴,高府就剩女眷了?按理说,你也应在被邀之列。”确实,宫里的旨意是让她同行,临了托病没去。两人缓缓走在这灯海里,这里的一切让人觉得之前的战场似是不存在,繁华盛世,一直如此。高怀逸觉得顾韶此次回来有此不同了,明明走时还是少年气盛,如今归来,说不好哪里不对,就是…不对。伸手接了她的灯笼,猜了一猜:“手是做灯笼时刮破的?”
果然聪明,顾韶笑着点头。两人走到处食摊,顾韶指着炒栗子,要了一包,然后对高怀逸看着,高怀逸不懂她看什么,直到老板啊了一声:“两位姑娘…谁把钱银给…”高怀逸恍然大悟,可摸了腰间,并未带钱,转头欲唤府卫过来,顾韶拦了她把钱给了:“本想就此两清,看来,天注定让你又欠我一笔。”
救回大琰太子,逐步平息大琰国土上的战事,就值…一包炒栗?
顾韶叹了一声,倾身于她耳畔低语:“太子没听赵熙的话,硬是从江宁回,白白葬送几万人性命给他铺路。他斥责赵熙乱臣贼子之心不假,可这心思终究是为他自己的慌不择路欲盖弥彰。纵观史书,这场仗,可谓打得前无古人的可笑。你求我的事,我做到了,一包炒栗的报酬你给不起,那你就去找他要另一份报酬,让他给昌河何标,正名。咱们就两清了。我还得替人对你说声,多谢。”
顾韶已往前走,她愣神一会才回神欸了一声,千言万语想说,并不是来这样匆匆一面就分别的。顾韶应声回头,对她手上的灯笼看看:“送你了,算新年贺礼。”
太子回宫,皇后抱着他大哭一场,说前朝那些狼子野心的人,可差点就把她们祖孙三个给逼上绝路,皇上也已起了换太子之心,大臣们是做的两手打算,一是等他战死沙场,名正言顺换太子,二是若他回来,正好太子妃的帐找着主算了。秦政听得咬牙切齿,见贺兰氏在一旁垂泪,又想起刘质确是外通东契差点害他命丧玉壁之人,不由得心生烦意,连奶娘抱来的小世子也只瞧了一眼:“我乏了,母后,此事儿臣自会找人商议出对策,不必太过忧心。贺兰,你听好本宫的话,妇道人家少掺和政事,尤其是此事,你不得多言半语。记住了。”
田公公送走御医,几欲垂泪:“殿下,您身上的伤可太作孽了,皇上就是不念功绩,也得念念你这一身伤啊。”秦政抓着一旁的杯子猛的摔过去:“不许哭嚎!本宫最烦哭哭啼啼之人,成何体统!高府的客到了吗?”田公公赶紧把没流下的眼泪收回去,连连欸着:“高府小姐到了,在前厅侯着。”
听高怀逸将顾韶的话转述完,秦政坐那想了一会才说:“她就只要这个?”见高怀逸点头,他不免冷笑:“她是在怪我从江宁回?可战场上的事,哪有保全一说,随时都有万一,我当时,确实不全信她。不过此人也太心高气傲,本宫是太子,做本宫门卿,真就那么为难?”高怀逸不说话,一直沉默,秦政也心烦,唤来田公公让他派人去昌河查证,若何标的事确实属实,立即就地封赐。
第26章第二十六章
天气似是回暖些了,有鸟落在圆窗梁上,高怀逸虽不说话,心里却思绪翻涌,那日顾韶的话里带着轻蔑,就差问一句她是否后悔。能后悔吗?不能。这条路,是她必走的路,她谋的事,心也从未动摇过。从来都只是天家人一己私欲的斗争,所有人都只是这斗争中的棋子,谁否认这点,就是冠冕堂皇的骗自个,她从未骗过自个。
延福宫请她过去,到了见着了爷爷,怀志也在,她跪在贵妃和贤王面前,听凭发落。贵妃一脸淡漠的瞧着她,贤王却起了身,上前扶起她:“伏秀姐姐立了大功,父皇赞赏有加,我也觉得姐姐巾帼英雄,于万分危难中救出太子哥哥,实在让人佩服。”
贵妃还是不语,只是让贤王先行下去。一旁的高恪轻咳一声:“妇道人家别太目光短视,伏秀此次救太子,于我们来说,不但无过还有功。太子亲征,本意是树立军威,为太子之名加固,可他刚愎自用,自视甚高,导致如今成了天下笑柄,此事有损皇家威严,你们认为,皇上不会管吗。若依先前之计,贤王要背个兄弟阋墙的名声,如今皇上对太子不满而褫夺太子之名,岂不更好。”
顾仲犀来时,带回一名老者和满满一箱药材,这会老者给顾韶把脉,神色凝重。收了巾帕叠好,他嗯了一声:“女公子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