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我在听。”贺见晓道。
“你能保守秘密吗?”董阡陌又问了一遍。
董阡陌以为,贺见晓多半会保证说——皇天在上厚土在下,四小姐的秘密,他定不外传。毕竟这个人看上去极通人情,也很好说话的样子。
可贺见晓却说:“四小姐你这么聪明的人应该知道,假如你真的想守住一个秘密,你自己就不该当第一个泄密者。”
董阡陌想想也有道理,于是缄口不言了。
“不过,”贺见晓又说,“那一晚在崖底,你伤势不轻,我问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贺某不才,可以帮你完成三件。当时你拿出一块儿黑布,让我放在落崖地点,一个最明显的位置,说这是要我做的第一件事。然后第二件事,你让我在众人开棺时,悄悄点火烧掉毓王妃的尸身——你这样做对你有何好处?”
“棺中人,她不是毓王妃。”董阡陌纠正。
“前毓王妃。”
“她不是毓王妃。”坚持到底。
“韦二小姐。”
“她早已让父亲逐出家门了,又怎么配姓韦。”
“墨琴大家。”
“呵,”董阡陌笑了,“虽然她会弹几首曲子,可还不够格称作‘大家’,她的师父静宜师太才是真正的古琴大家。而棺中那个人,当年学琴的时候就不够勤奋。爱惜自己太多,磨砺自己太少,以至于学到一半就放弃了,下山去寻梦了,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如今她为自己的学艺不精付出代价,躺在一口漆黑的棺材里,被高僧唱经镇压,永无翻身之日——叫她什么‘墨琴大家’,你确定不是在讽刺她吗?”
贺见晓静静听她说完,才道:“看来四小姐你对棺中人了解至深,不如你告诉我,应该怎样称呼那人。”
“却空。”
“却空?”
“对,却空,”董阡陌点头,“她死之前已经出家了,法号却空,你可以这样叫她。”
“双十年华,为什么出家?”
“你没听到王府的人议论吗,他们说她失节,说她在府内遇到cǎi_huā贼时不该苟活,不该留此残躯败坏王府门庭。失去清白却没有自尽的勇气,她实在罪大恶极,她是一个没有气节的女人。人家都送来了白绫和匕首,劝她自尽,可她却只肯出家,真是个贪生怕死的女人。”
“cǎi_huā贼?闯进了王府?”贺见晓十分诧异。
“很奇怪是不是。”
贺见晓点头,发出感慨,“真想瞧瞧那cǎi_huā贼什么模样,竟然打起宇文昙女人的主意。一个人如果有闯入王府cǎi_huā的轻功身手,他已经可以去两军阵前挂帅了,可以去天一阁当头牌杀手了,可他却选择去王府cǎi_huā!如果哪天我能闯进王府,我会做很多比cǎi_huā更有用的事。”
“那贼蒙着面,没人看见他的容貌。”董阡陌愣愣的出神。
“四小姐与那个却空很熟悉吗,与她有关的事,你事无巨细都了解得那般清楚。”贺见晓问,“却空是你的朋友吗?还是说……你的琴艺承自于她,她是你的师父?”
“朋友?师父?”董阡陌摇头,“不,我跟她不是那种轻描淡写的关系。”
“那是……怎样不一般的关系?”贺见晓问。
“你不是说不想探听我的秘密,怕你自己不能守密?”董阡陌回头看向贺见晓。
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双目宛如寒星,董阡陌看进他的眼底。他的眸光清澈如水,清澈,但是难懂。
贺见晓不置可否,“四小姐可以选择不说,反正你可以藏在自己心里,我也可以用我的心去猜。”
“那你猜到了什么?”
“我猜……却空是你的仇人。”贺见晓缓缓道。
“仇人?”董阡陌一愣。
贺见晓点头,“她的事你全都知道,女人之间,只有对自己的仇人或情敌才会如此关注。听你谈论她时的口吻,悲恨交织,又带着怒其不争的意味,你们的关系真的很复杂。”
“是很复杂,”董阡陌出其不意地笑了,“贺神医你说对了,多年以前,却空的确是我的情敌——我们一起学琴于静宜师太,师太偏爱却空,将压箱底的宝技传给她,令我十分眼红。我和却空还有一位师兄,我们都仰慕着大师兄的才华,可大师兄眼里只有却空师姐,因此我心中深恨却空。”
“大师兄?”不是毓王宇文昙?
“对,一起学琴的大师兄。”
“那么,”贺见晓有些好奇,“你让我将那块黑布放在崖边,引着居嬷嬷发现,目的又何在?”
“当然是为了,让居嬷嬷在大家面前揭发我。”
“对你有什么好处?”贺见晓还是不明白。
董阡陌道:“于是我就把推我下崖的人说成是鬼,多数人当然不信,可有的人却已信了两三分。带着那两三分的怀疑,他就会去开棺求证,然后他就会发现,棺中女尸穿着的黑色道服,恰恰也缺了一角。这样一来,那些心中有鬼,曾经做了对不起却空的事的人,就会觉得,却空的阴魂不散,又回来找他们了。”
贺见晓道:“我对毓王府里的事知之甚少,可也知道,害却空一生悲惨的人是现任王妃韦棋画。可我在三圣殿外瞧得清楚,看见女尸断袖的只有毓王和他的两名侍从,其他人根本不敢靠近。她没亲眼见到女尸,自然也没见到缺一角的道服。”
“不靠近,是因为心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