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手表,发现此时已经是凌晨的四点三十七分,新的一天如同以往一般, 悄无声息地更替掉旧的, 慢慢送日头升起, 送这个城市最早清醒的一批人走上街头, 开始一天的工作。
天还没亮,路灯也坚守着最后一班, 仍旧惨淡地亮着。灯下已经有早起的小贩推来了三轮车, 把上面摞着的桌椅一条条拿下来, 放在街边摆放好, 又拿出一次性的塑料布铺展着,为稍后的营业做着准备。
肖正宸原本落后了肃海两步, 跟陈佳期打着电话, 挂断以后便三两下地赶了上来,伸手搭着肃海的肩膀, “肃海同志, 我请你吃个饭?”他朝着那个还没铺开的早点摊抬了抬下巴,不等肃海拒绝, 手上用劲, 强行把他带了过去。
“老板早上好啊!”他坐到了老板刚刚摆好的塑料椅子上,两条长腿向外伸展着, 笑眯眯地问道,“都有什么早点啊?”
“麻辣米线,馄饨,小笼包子,手抓饼也能做,”答话的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他正把一口装着乳白色高汤的锅搬到炉子上,而后打着火热着,他老婆在旁边搬一只红色的塑料桶,里面装着泡好的米线,分量不轻,他做完手上的活儿以后连忙接了过来,“都说这事儿让我来嘛,你逞啥能。”他用方言抱怨了一句。
他老婆笑了笑,伸手把垂到眼前的一绺头发拢回耳后,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在他胳膊上轻轻拍了一下,转身又去操持别的。
老板混不在意,抬起头又切换回普通话,问肖正宸道,“你们两个吃点儿什么?”
“来一碗麻辣米线,两笼包子,”肖正宸道,又把钱包扔在桌上,冲肃海笑了笑,“随便点,这顿算我的。”
“……”肃海自动忽略了他这种动不动就犯戏瘾的毛病,冲老板道,“我也要一碗麻辣米线,两笼包子,再加一个茶叶蛋。”
“好嘞,你们稍微坐会儿,马上就好。”老板说着,揪出一段米线来扔进已经滚烫的沸水锅里,锅盖打开,白色的蒸汽“腾”地升起,像是急于逃离那黑暗又灼热的桎梏,转瞬间便在薄薄的晨雾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吃过饭,考虑到已经连轴转了十几个小时,肖正宸拍了拍肃海的肩膀,提议彼此都先回去休息一会儿,“至少好好洗个澡放松一下啊,”他边说边给老板付了钱,“而且你到现在,连一通电话也没给亭暄打过吧?手机没电了?”他笑了笑,“回去跟她说一声也好,不差你这几个小时。”
肃海犹豫了一下。
肖正宸挥挥手赶他,“赶紧走赶紧走,我那会儿也让佳期和季甜她们回去休息了,你们下午过来换我和周沙。”
肃海听他这么说,便点了点头,跟他在路口分开了。他的车停在了幼儿园,之前是坐肖正宸的车过来的,所以这会儿得打车走,况且虽然他自己并不觉得有多累,但还是尽量避免疲劳驾驶。他在路边站了一会儿,一辆出租远远地打着车灯开过来,他招了招手,示意它靠边停下。
“去哪儿?”司机缓缓减速,到他面前的时候放下了半个车窗,指了指挡风玻璃上夹着的一个纸板,“我去城西交接班,不顺路不拉啊。”
肃海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报出自己家小区,司机在前面低声咕哝了一句,打着方向盘开走了。
车开到钟楼附近的时候,这座已经在历史的风霜中挺*立了千年的城市才真正苏醒了过来。街上的行人多了,早班的公交车一趟挨着一趟,在公路边排队进站,偶尔开过来一辆市政的清洁车,在不算喧闹的清晨孤独地奏响着旋律。白色和灰色的鸽子从不远处的广场起飞,由头鸽带领着,在钟楼的顶端盘旋,它们扑棱着翅膀,风就从羽毛的边缘滑过去。保洁员这时已经完成了道路的清扫工作,他们把工具放回车上,慢慢推着走了。
这座城市像过去几千年一样,又迎来了平凡无奇又独一无二的一天。
在开过下一个路口的时候,肃海让司机把车靠边停一下,自己跑进一条本地著名的民俗街,在街口一家摊子前面停了下来。
“四个玫瑰镜糕。”他边说边从口袋里拿出钱包,数出几张纸币放进旁边的纸箱里。
这家镜糕摊子有十几年的历史了,从最早的一块五两个,到如今的三块钱一个,不像别的摊子总是在流动,它仿佛认准了这里似的,这么多年都没有改变过地方。
半个巴掌大的糯米镜糕上面蘸了玫瑰酱,又洒了白糖和桃仁,不要红绿丝,用两根细竹签穿了,放在小蒸笼里蒸着,拿出来的时候便带起一股甜甜的气流。
沈亭暄从学生时代起就很喜欢吃这家的玫瑰镜糕,有好几次他和沈亭昭路过这附近,沈亭昭都会专程过来买几个带回去,一般是两个,他虽然很好说话,但在这方面却管沈亭暄管得严,即便早几年前就已经换过牙了,但是这么甜的东西还是不许她多吃。
这家的老板是个不会说话的中年妇女,总是穿一件红底白花的围裙,从肃海记忆里盘着浓密乌黑的头发,见谁都笑意盈盈的模样,到如今两鬓都飘白,动作却依然麻利。她快手快脚地打开最上面蒸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