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节刚过,天渐炎热,一进大堂却是清风拂面,使人不由精神振作。这自然与外面有着天壤之别。领路的是子羽,他见喜眉满脸好奇,便笑着解释起来。
原来奇处皆在大堂里的清池中。走得近了才能看清楚,池底竟然铺了满满的大冰石,晶莹一片煞是好看。而水面正丝丝地冒着凉气,那些莲花不经水底寒气早已换成了特制的假花假叶,虽然失了些真景,可凉爽之意自然还是更受欢迎些。
自夏节后未央宫白日里也对客开门,不过却只允许点伎非妓,又在大堂里摆了些精致的透纱屏风,闻雅意而来的fēng_liú才子们可以选能唱会弹的,或是有几分诗情才意的,饮着这里清凉可口的各种汤水,消磨暑日。
此便是未央宫胜过其他青楼的绝妙之一,喜眉听罢觉得很神奇,瞧了音顾几眼,不知道等会儿她怎么面对姐姐。
子羽将两人一路领到未央那里。她的房里也清凉无热,只是不知道把降温的冰块藏在哪个地方。
房里并非只有未央一人,子商是一听说她们来了就连忙远遁了,自然是湘琪陪坐其间。
湘琪见到两人站起身来,微微一礼,喜眉连忙打着招呼坐了过去。
未央斜靠长椅,正懒懒地看着什么书,抬了一下头,这才微收正双腿,轻摸了一下膝上长裙。
“来啦。”
喜眉紧紧挨着湘琪坐着,顿生几分紧张:“嗯……来了。”
音顾扫了她一眼,随意地找了个凳子坐在未央对面。
“许久不见。”未央看着音顾淡淡一笑。
音顾看了坐在音顾身后的湘琪一眼,突然十分明白了,微微笑了笑:“想来我为什么来,湘琪姑娘已经告诉你了。”
湘琪眉尖一动,苦笑了下。在她带着荔枝去宅子之前,子商就再三告诉她,音顾的眼睛很厉害,只要稍微做作一点,便会被她识破了去。
结果果然。
那晚酒后自己装醉,一定是被她看出来了,进而又看出了什么别的,所以第二天一早,她打算回未央宫时,却看到音顾就站在自己房外,仿佛便在等着自己醒来。
音顾眉底若有春风,脸色也是温霁如新,实在没有隐瞒什么,所以湘琪立在那儿有些微的尴尬,不知道她怎的一大早的愿从芙蓉帐中爬起来找自己。
“谈谈。”音顾淡道,语气不是相邀,却是直述。
湘琪点了点头,突然笑了笑。
想来能让音顾这么一大早来找自己,也算有了两分功了。
二人进得房去,房里尚有几分酒气未消,湘琪不好意思地将窗打开。
音顾拂衣坐下,问道:“子商最近如何?”
湘琪心里“咯噔”一下,温柔笑道:“换了个新鲜模样,倒是虏获了些意外的芳心,忙着呢。”
“是么,”音顾扫了她一眼,“听喜眉说荔枝好吃,原以为会是子商送了过来。”
“湘琪送过来的,莫非就不好吃了?”湘琪眨眼,越发温柔地反问。
音顾轻轻叩了下桌面:“简单之事,何必乱添些麻烦。”
“今日麻烦,以后才会省些麻烦,难道不是明智之举么?”湘琪笑道。
“那昨夜之见如何?”
湘琪一愣,昨夜?三人饮酒,似乎只醉倒了一个,且是没有任何心机的那一个。而她们两人就那么大刺刺地在她面前相拥,月光之下,酒意浓处情意更浓。一想到这,就连见惯风月的湘琪也微微薄了脸,勉强笑道:“你和二小姐……”
音顾看着她,等她说下去。
“或许你是她初初动情的那一人,”湘琪定了定神,又回复温柔神色,“却不一定就是唯一的一人。”
音顾颌首,却不以为然:“那又如何,我认定了她,就会守着她。”
“可是她不是你,”湘琪轻声道,徐徐起身,“我也不是你。”她轻拂了下衣袖,笑道,“意外找到曾经酿的好酒,如果夫人知道了一定会十分高兴。湘琪急着带回去给夫人品尝,就不在这多留了。”
说罢,她便施施然走出门去。
音顾自然是个有些专横的女子,看她如何对喜眉就知道了。所以在这种性情的人面前就不该示弱,那只会助长对方一贯的骄傲。湘琪笑着离开,想着什么时候再来一趟,别的目的达不到,刺激一下音顾也是好的。
只不过,湘琪没想到只隔了一天,喜眉便领着她来见夫人了,看样子,竟似有些见长辈的慎重,实在让她心里苦笑不已。
而只听音顾那一句话,便知道她一眼看透了自己身后的影子是夫人了。
湘琪叹了口气,二小姐啊二小姐,你这胳膊未免往外拐的太快了……
未央已经从湘琪口里得知了前日晚上的事,她也没有看身侧乖乖埋头坐着的妹妹,而是把书搁到一旁桌上,坐正了身子,笑道:“这未央宫对别人或许还会拦着,你是我们越家的恩人,又待喜眉如姐妹亲密,想来,便能来的,不需要什么理由。”
音顾微微扬眉,心中也不免暗道一声好。未央把话紧扣在“恩人”与“姐妹”上,倒显得自己别有用心了。
话语一开,房间里便显现了些张力,湘琪自知没有说话的份,便把注意力放到身边的喜眉身上。
喜眉此刻十分可爱,双手紧紧抓着团扇的边沿,估计很快就要被她戳出洞来。可她又不敢公然盯着正说话的两人,只得死死看着扇面上的那一对雀儿,仿佛连上头羽翅的绣线都要理个一清二楚。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