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点头,又说:“第二件事,建邺那里的消息也送来了。”她又递过一张帛书,还为杨盼剔亮了一盏灯。
帛书还用火漆封着,杨盼挑开火漆,仔细读了一遍,停下来想了想,又看了一遍,才把帛书放在灯烛上烧掉了。
“阿父问我,王蔼是不是去了靺鞨,逾郎是不是去了柔然——大概他的斥候也把线报传回去了。”杨盼说,“他派了一支出使柔然谈商贸的队伍去探看消息,又从山南和雍州悄悄派些屯兵逼近扶风郡一带的边线。”
动静居然闹这么大。
杨盼深吸了一口气,阿父未雨绸缪,自然还是担心宝贝女儿。她没说给可儿的是,阿父的帛书上还对她说:若是感觉局势有万分之一的不对劲,立刻从扶风抄小道到华阴,再用兵符自护。决不能把她自己置于险地。
可是她顾不得了,现在担心的是罗逾,若是他遭遇的局势有万分之一的不对劲,她就要想方设法去救护他!
☆、第一五六章
先起兵的是带领靺鞨军队的柔然小皇子, 打着的旗号自然是为父报仇, 为兄长姊妹复仇,拯救柔然的各部族。一手檄文做得极其漂亮, 想必是王霭的手笔,译成鲜卑文和匈奴文,传抄得到处都是。
柔然的游牧部落, 其实并不多看重这些君臣父子的伦常纲要, 谁力量大,他们就依附谁。然而冷眼旁观,十二岁的小皇子年纪虽然不大, 指挥用兵却很厉害,靺鞨人擅长骑射,又是打的措手不及的奇袭战,草原上一片冰雪, 有几个部落愿意卖命的?基本都是一击便溃,任由小皇子的军伍长驱直入,到了柔然新汗王驻扎的乌鲁古河和土乌拉河之间的宿营地百里之外。
新汗王不敢怠慢, 冬日里结集军队不便,但到底是国君, 办法总是有的,调拨军伍, 拉牧民为兵丁,再派人到平城的北燕王庭求助。
柔然的来使急吼吼的,见了叱罗杜文的面就说:“听说大汗在燕然山有兵, 请夹击靺鞨人,以全两国的兄弟之情。”
叱罗杜文冷笑:“兄弟之情?和朕签订合约的是你们老汗王,他长我几岁,我叫他一声‘兄’也就罢了,现在的汗王才几岁年纪,怎么好意思跟朕称兄道弟?”
新汗王名不正而言不顺,但是当年上位,确又是叱罗杜文暗地扶持的,所以使者也吃了一噎,满满的不服气:“那就算是叔侄,也是一条藤上的。”
叱罗杜文心思早就变了,罗逾的奏报,燕然山一带有王蔼的旧人,对故主老汗王崇敬如父,对新汗王敢怒而不敢言。他用那支象征北燕皇子身份的短剑为信物,已经派人到燕然山的壁垒里打通了关系,六皇子可以安枕无忧。
因而,他故意摇摇头说:“弑父弑君的罪名传檄天下,朕这里以何名义出马?”
使臣气急败坏,威胁道:“大汗莫不是汉人的书读多了?什么诬陷之词都信?怎么就不想想燕然山的六皇子呢?”
叱罗杜文勃然大怒——带着刻意的发作,把喝茶的银杯掼在地上,琥珀色的茶水泼溅了一地:“你这是威胁我?!”
使臣也知道这话说错了,敛眉道:“不不,只是望大汗念及两国交好之谊。”
“交好?”叱罗杜文冷笑,“未见你们的诚意!割海西郡,朕就发兵救。”
捯饬了一圈,得了海西郡又失掉,当然是不划算的买卖。何况一旦亲信和兵卒入驻海西郡,再搬出来就是多少盘根错节的困难。使臣自然要争一争:“大汗这话是笑话吧?兄弟之邦,义薄云天,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哪有——”
哪有趁人之危,踩人一脚还趁火打劫的?!
但是叱罗杜文才不跟他讲仁义道德,要讲仁义道德,那就论“臣不臣,子不子”,就够柔然汗喝一壶的了。他笑道:“自然是说笑话。兄弟有难,责无旁贷。先带贵使到公馆休憩,好酒好肉招待着。”
然后,公馆外头一圈守兵,叫使节插翅难飞,而北燕的数匹快马飞驰向北。
一方面带叱罗杜文的金牌与圣谕告知罗逾:与王蔼所带的靺鞨兵两面夹击,从结冰的乌鲁古河和土乌拉河上直捣黄龙。
一方面更以三员将领,带北面二十万轻骑兵增援五皇子,此仗势在必得。
几乎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叱罗杜文深觉此日一战,胜利应该来得比西凉一役更为容易,而且风险更小。踌躇满志之余,朝堂和后宫的人们终于看见皇帝脸上久违的笑容。
皇帝高兴,自然与左夫人李耶若分享。入冬寒冷,大腹便便的李耶若根本不想出门,唯恐干燥的空气使得她娇嫩的皮肤变得皴裂粗糙。室内用火道布于地下,熏笼置于地上,屋子里摆着各色水果,不用来吃,只取其芳香和水分,满屋子宜人清新,又暖和又不干不燥,这样的舒服,连叱罗杜文也忍不住沉醉其间。
冬日饮马奶酒,吃炙肉,看着殷殷的美人儿,自然是人间天堂一样的受用了!
而在皇后所居的宫内,炭火发出燥热的气息,夹杂着香料味,反而觉得刺鼻。供奉虽然不菲,可是心情糟糕,哪还有享乐的兴趣?
皇后看着窗外纷飞的大雪,眼皮子一阵阵抽搐,她摁着眼皮揉了揉,自叹地苦笑:“老话说右眼跳灾,我看我接下来要难捱了。”
“他这步棋走得真是胆大包天,大家都以为宥连被打伤在王府养病,哪个晓得居然悄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