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庄内现在的情形,也不清楚那些人对自己的离开有什么样的感觉。师父应该是猜到了,他必是心满意足了罢。
可是叶辰自己知道,他绝对做不出讨好亲近安安,然后寻找机会杀死安安这件事情。他只是想去问问安安究竟在想什么,他想知道害死父母兄弟、致使青凤堡灭门的究竟是谁。
他不是个懵懂的人,出门之时想的的确是责问安安为什么要滥杀无辜。但现在他想的却是,安安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没有理由,只是感觉。
仰头看天,枝叶纠缠间透出的碧蓝高不可及,剪纸般的云舒舒卷卷,无所顾忌。但他是人不是云,不会由着风的性子任卷任舒。二十四年的生命里,由父母到谢家公公叔伯,再到师父,教给他的都是正邪分明,势不两立,但在今天师父逼他用手段接近安安之后,他开始怀疑,什么才是真的?他想要维护的究竟是什么?
师父不是说他与安安的亲近是秽行么,为什么那样的秽行却成了洗刷雪山派耻辱的手段?说什么大丈夫不拘小节?五色教不忌yín_luàn众所周知,男男女女都是乱做一团,他若真的服从了师父的话接近安安,甚至和他……那与五色教的妖孽又有什么什么区别?所谓名门正派真的需要用邪派的手段来达成正义的结果么?他迷惑。
“回到哪里?便是你自己,有容身之处么?你知道是谁同五色教一起灭了青凤堡?你知道谢家和蓝惊鸿订下了什么样的约定?你知道谢家用多少少年的一生换了这十年的武林第一庄的名声?你知道那谢衍、青蜈、白燕子远到雪山为的是杀谁?你知道我们这些妖孽有多少是他强掳了送进五色教中?若不是蓝惊鸿挡着,他谢逸能活到今天?”
安安的话字字句句都在耳边,他知道那些话不会是真的,只不过是安安破坏菩提山庄名声的一个手段,谢公公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但他忘不了那时安安的表情,更忘不了安安盯着他手中剑时候充满难以置信的眼。那一剑真的他只想逼安安收手的,他不能看着养育自己十二年的师父死在面前。可没有想到,安安突然住手,自己竟然伤了他……
安安的剑伤怎么样了?肩头被洞穿绝不是一个月就能痊愈的伤,就连那条手臂都可能会再不能用……他突然惊惶起来,五色教弟子不是善男信女,谁有力量谁就是教主,安安重伤之下能够应付别人的挑战么……也许,现在坐在五色教教主位置上的那个人,已经不是安安……那么那么安安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他不寒而栗。
五色教的所在已经不是秘密,一路上都有各派武林人物赶去“进贡”。俯首称臣就应该有称臣的样子,各样礼品装载了大车小辆,人却几乎都是老迈粗壮的汉子,改了装扮遮遮掩掩,见了熟人也不过是相对苦笑,谁也不揭破了谁。
叶辰寄存了黑皮易了容混在人群里,但五色教的消息却少得可怜,终一日到了,武陵山下却不是桃花源。漫山遍野的绿,氤氤氲氲里鲜艳也惨淡,路边堆着各派送去的贡品,无数的蛇虫在其间蜿蜒,送礼的人偷偷摸摸地放下然后偷偷摸摸地离开,想要多走一步的人倒毙在路边,哪怕仅仅是试探。新鲜的、腐烂的尸体混杂在一起,没有血迹,也无人收拾,死亡和颓废在每一个人眼里渐渐生长。死路、死城、连对视的目光都是死的,没有希望,没有对手,也就无从反抗。
夜色渐沉,隐身在路旁的叶辰抬头望了望,苍冷如霜的天上勾着一弯月,如弦。
夜路极难走,何况叶辰走的不是路。林中藤条交错,毒虫遍地,浓郁的花香其实是瘴气,但叶辰百毒不侵,并不惧怕。他只是找不到路,触目所及都是高高低低的树,偌大的武陵山方圆百里,哪里才是五色教的教坛?
糊里糊涂折腾到天已大亮,才见远处似乎有座古寺模样的建筑,但心念才只一转,便听脚下一声凄厉大叫,然后腿上一痛,一只殷红的蛤蟆正闪电般射向旁边,显然刚才咬了他一口的便是这蛤蟆……它也会咬人?又是五色教的怪物!叶辰说不清心底是害怕还害是恶心,匆忙退了两步,那蛤蟆两只溜圆的眼瞪住了他,“呱呱”大吼,远远近近无数的声音应和起来,震耳欲聋。
叶辰仓啷亮出腰间软剑全神戒备,身后风声一冷,回头剑尖已在眼前,亮闪闪夺人眼目。叶辰打定主意抓住这少年逼问他五色教中情况,所以出手毫不容情,那少年却轻松的很,出手至少比叶辰快了一倍。
叮叮当当一串剑尖交错的声音后,两个人都见了红,不过叶辰伤略比少年轻些。那少年喘息几下,突然邪邪一笑:“我的名字,薄露。”叶辰一怔,下意识回答:“在下叶……”那个“辰”字未来得及出口,背心上一麻,他使尽了最后的力气回过头去,他身后也同样是名绿衣的少年,正笑道:“薄露,你挂了彩,小心。”语声温柔,关怀倍至。
薄露眉眼都弯成月牙儿,柔媚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