讪着闲聊了好半晌後,这两人都不曾注意到从西厢客房传来的那一声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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簇着郑思霏回房的几人并没有动粗,但少说有八个带刀壮汉的押解阵仗,再加上她这一身打扮,若还没脱身就喧闹开了,就怕南宫夫妇循声而来,撞见她竟在此处……她那一脸浓妆,灯光昏暗乍看之下,当然难以辨识身分,但却经不起详查细看,要是不巧被秦秀认出她的身分,数年的辛苦伪装便要毁於一旦!
因此,她忍着气被推回同一间处处不堪入目的寝房,立刻去翻找自己藏在床褥底下的袍服和随身短刀,才一碰到平平整整的床角,她心里就是一阵发寒,用力掀开褥子一看,她原本的衣裳刀刃,果然已经被收拾得乾乾净净,连衣带也不留。
郑思霏又怒又急,敏捷跃起,就要去撞门,但一碰之下,却只碰出一阵锁链巨响,赵仲士竟把她锁在里头!
她拍门怒斥:「打开!谁让你们锁的?」
外头的侍卫声音甚是平淡,听起来对於类似的问题早已回答惯了。「在赵府,只要进过夫人房,没有不过夜的道理。」
「管家呢?叫他过来!他肯定知道不放我走的下场!」
门外的侍卫嗤之以鼻,哼了一声,再回答她时已显不耐,「先生忙着打理前头的事,哪能理会这些小事?你还是趁这些时候,好好想着夜里怎麽伺候大人吧……」郑思霏循着声音来处,认准了那个发话者背倚处,狠拍了一下门板,实心木门极牢固,震得她自己手掌涨红,不过,想来门外那人也不大好过,「哎唷」痛嚎一声,骂骂咧咧的避远了,却仍是断不了陆续传来那些猥琐声音:「下贱货,省点力气吧!就算大人玩腻了要放你,也总得落在大爷我手上,你现在打一掌,老子便还你十拳──」
郑思霏握住自己发痛的掌,咬咬牙,知道再多与这种人闹下去也没有用,确实不如省省力气,於是任那人在外头嘴里不乾不净的与同夥哄笑,她充耳不闻,就着还算明亮的天光巡视整间房。方才她去奉酒的这短短时间内,这房内居然已经全盘打理过了,被褥翻新、铜镜有新擦过的痕迹,把她线条毕露的身形映得更加清楚。
她愤然扯下自己外罩的薄纱,取过梳妆台边的净水,尽力把自己身上那股叫人屏息的浓香除去,接着乾脆不理会外头的杂音,坐到榻上运气行功。
自儿时着过一次赵仲士的道,连续数夜梦见降神传功之後,她便察觉自己身上渐渐养出一股不同寻常的敏锐,每每让她多次化险为夷,预知危难,近日杂务缠身,倒是真如南宫钰所说,许久没有练气了,趁此时养点精神、以便随时押了赵仲士发难,才是正事。
她没忘记,赵仲士身上最该防的不是他的武功,而是那些下三滥的奇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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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已是几时,门外的杂闹声一一消失,门上铁锁发出低沉的碰撞。有人在开门!郑思霏睁开眼,阳光已经移了位置,不再照进房里,但天还没暗透!赵仲士这麽早就能脱身前来?来不及细想,她迅速将自己方才脱掉的纱衣铺在床上,掩在帘内,朦胧中就像是她和衣躺在床上;接着,她窜身到门後,捏住掌心,双臂蓄劲。
想逃,就得要趁机押住赵仲士,让他不得不放人!机会只有一次,一瞬间,她不能错过!正在开门的这个人,透过门上因雕花而略薄的部分,隐约可见身形高伟、步伐稳慎,衣袍也是官家样式,绝对不是方才那些粗莽大汉。
随着铁锁喀呛弹开,门板终於微敞,门外那人极小心地跨了进来──她感觉自己的掌心略略在出汗──等到那人巡视房内一会,发现床边露出的红纱衣角,总算整个人都跨进了门槛,郑思霏立刻提气轻踪,左肘猛然扯住那人项颈,足尖朝後一点,关上了门,即刻在他耳边低语:「姓赵的!别想拿我要胁南宫钰!要是不想现在就折骨断腿,马上还我衣服,把我放了!」
紧绷之中,郑思霏听见那人脖颈被勒住的瞬间立即屏息,随後却是轻轻一叹,听不出是何等情绪的熟悉声音,随着一股淡淡的蜜酿药香晕漾而出。
「原来你不是在等他吗?『双双』?」
「是、是你?」惊诧之下,郑思霏押住他的手臂一震,那人甚是轻巧地脱离她的掌控,反从她身後用相同的手法,紧紧扣住她。
但不是扣住她的脖子,而是她的腰。
郑思霏蓦地抬头,眼前正对着那半面墙大小的明亮铜镜,镜子里像是两个陌生人;女子衣不蔽体,发鬓慵懒;男子凤眸微闭,半张极美的脸埋在她蓬松的发间,双臂牢牢环住她。
朦胧身影交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