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气。十二年来,她这儿子什麽都好,夫子说他读书聪明颖悟,丈夫赞他习武进境极佳,拥有超乎同龄的冷静,长相更是遗传了她的娇美和南宫颉的俊秀,出类拔萃。
只有一点让她担心:他就是改不掉什麽事都定要找上郑思霏的坏习惯!
南宫颉很疼两个孩子,但她就是没办法喜欢眼前这个总对她敬而无违的女孩──长得丑些便罢,南宫钰和他爹一个脾性,讨厌不好看的东西──偏偏,郑思霏一直没有如她所愿地长出一副村姑相,反而愈长愈是细嫩水灵,令她心惊。
尽管秦秀不敢真的明目张胆地对她做些什麽,但,主母不喜欢这个外姓孩子的事,下人们闭上眼睛都感觉得到,於是,只要南宫颉不在府里,便没有什麽人肯去服侍这小女孩。
只有十五岁的彩月丫头,是南宫钰奶娘的孩子,自小和南宫家两个孩子一起长大,与郑思霏感情好;她甚至听下人嚼舌根时说过,彩月也常单独和南宫钰在一起……秦秀看了眼门外一脸焦急担忧的彩月,心里盘算着,也该把她嫁出去了。
既然知道儿子不和她在一起,秦秀几乎毫无皱纹的冷丽面孔板起:「一个早上没来请安,让人找了半天,罚你去後院扫山!扫完了再回来吃饭。」
「是。」扫山,又是扫山!她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早知道自己要被罚扫山坡上的阶梯,因为那里是整座南宫大宅里距离藏经阁最远的处所!
乖顺谦卑地退下,彩月正要跟在她後面一起去,却被秦秀叫住了。
「等等!彩月,你留下,」秦秀不疾不徐地喝了口茶:「叫阿舟去帮她就行了。」
***
阿舟是个足有残疾的瘸子,虽说是让他来「帮忙」,实际上完全只有拖累她的份。她本来只要半个时辰就可以走到通往佛堂的石阶前,却整整等阿舟拖着脚走了一个多时辰。眼看再不快点扫地,酉时前是别想回去了,郑思霏无奈地看着气喘吁吁、一跛一拐的瘸腿阿舟,既不忍,又无奈:「阿舟,你去吧,陪我走到这里已经够了。」
阿舟感激无比,拖着跛足一拐一拐的又慢慢走了回去,留下郑思霏在一片浓荫禽鸣声中抬起头,对着绵延到山腰佛堂的五百石阶兴叹。
何等壮观啊,整整齐齐的五百青石长阶!
「扫完以後我就成佛得了,还拜佛哩……」长叹一声,郑思霏把自己漂漂亮亮的发髻拆散,把那些闺秀才用的美丽发饰收进怀里,认份地盘出一个简单牢固的团髻,随手摸出袖里的唯一一只簪子缠牢。
她喜欢这把温雅柔润的羊脂玉簪子,更喜欢南宫钰头上戴着簪子的模样,不知从几岁开始,她便会看着这样的他,移不开目光。
「见玉如见人,你就和我一起被罚吧!」
自小工具间抽出一柄堪用的扫帚,她认命地一阶、一阶向上爬,将成片的落叶仔细扫去。
江南弄(9)
鸣禽归林,斜阳未下,山色已悄然悠转,浓荫林子里便先暗了下来。这是郑思霏被罚扫佛堂石阶时,最喜欢的时刻。这一小段时光,南宫家的下人还没有来佛堂上点灯,寂寂无人;皓雾自林间蒸腾,霞色满山,只要身在四百阶以上,就可以远眺横贯山头的江流,此时的江面,更是粼粼壮阔,金光遍洒。
「第四百六十阶!好!」终於扫到了预计要小歇片刻的位置,郑思霏抛下扫帚,忍不住欢呼。
要将这五百阶扫净,可没有那麽容易!每隔五十阶,便有一个宽逾三尺的小平台,供人稍歇,小平台上落叶总是极多;每隔百阶,便有一座石雕大灯柱,灯柱里的飞灰杂尘也得要清理乾净!好不容易数到熟悉的那片石阶,她弯下身揉揉僵硬的腿和略酸的手臂,一屁股坐上最喜欢的青绿苔痕旁,痴痴盯着眼前的夕照,以及江上金光,脑中想着自己的事。
南宫夫人不喜欢她学东学西,希望她背得最熟的文章是《女诫》、希望她学得最好的技艺叫扫地……却没想到自己的儿子把几乎半数的课都让给她顶替,更没料到南宫沉自从南宫钰八岁练武开始,也同时暗中持续教她浅易武功、以及来自醉华阴的内力秘笈──虽然义父从没在她面前说过关於练武的事,但她完全相信忠心的沉叔是听取了义父的暗令,才来教她练功。
沉叔说过,义母不想要她学太多杂功夫,所以义父当然不会公开表明自己让她练武,郑思霏精巧懂事,自然也不会莽撞去问。
不过,义父在这趟离家前却主动说了,醉华阴有意将她列为不挂名的实习弟子,可以找个日子送她上醉华阴学艺;醉华阴在她每年生辰,都会遣来「霜」字辈的姊姊们亲自递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