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简的眸色有些深邃:“我有没有怎么样?应当是问你到底想怎么样才是吧?”说着,他的另一只手霍尔伸来,将桩素宽曳的长袖陡然掀起。
原本如脂的肌肤,此时却是遍布了紧紧包裹着的绷带。一圈圈地捆绑在纤瘦的手臂上,显得有些突兀。方才一牵扯之下拉开的伤口,让隐隐的血从绷带之内渗出,这些伤口有些已经愈合了,有些却俨然是近几日才产生的。
“你在轻尘那边,究竟都在做什么!”虽然依旧是无波的声音,沉简的脸色却已经阴沉至极点。
桩素瞥开了眼不再看他,稍稍一用力,从沉简的禁锢中抽回了自己的手:“这你不需要管。”
“是么?”沉简唇角微微一扬,这一笑显得有些残忍,“或许,我也不需要管……”
桩素正欲问这句话中的含义,此时忽而听到外面腾起了一阵嘈杂。她慌忙打开门,遥遥只见远处已经有一片人影撕打在了一处。太过远,因而看不清那里的情形,依稀间却是可以辨别出其中几个人正是方才在外边耕种的农夫。
如果是沉简要对付的人,那么就只剩了…… 桩素心下霍然一惊,正欲夺门奔出,沉简已然坐回了轮椅之上,在背后紧紧抓住了她的手,仿佛一道锁,牢牢禁锢住,而叫她无处可逃。
桩素挣了几下难以逃离,动作一顿间缓缓回身,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沉简,这个人,曾经患难曾经信誓旦旦说过对她永远不会改变的人,此时,却竟然将她作为了引轻尘上钩的诱饵?
桩素苍白的脸上,此时霍尔现出了一抹苍白无力的笑,有些凄凉:“沉简,作为一个帝王,你的确做得很好……”
握着她手臂的手中此时稍稍一用力,姿势有些僵硬,然而却依旧没有松开。
此时,远处的兵刃交接声渐渐少去,最终在一片颓然倒下的人影之间,有一人身着白衣,缓缓地向民舍一步步走来。桩素遥遥地冲他一直摇头,他却仿佛没有看见,只是走近了,唇角依旧是平日里散漫放荡的笑,几分的不正经:“素素,怎么来会老朋友也不跟我打声招呼呢?未免太过见外了吧……”
他笑言,视线却是落在沉简的身上,冰凉之间是一片隐隐透起的杀意。风微微吹来,他的发带早已松下,一头长发随意地散着,手上的玉箫却是沾染了血,隐约红地几分剔透。
第三八章 奈何谁人渡(下)
桩素那片血色刺地眼睛一疼,受制在沉简手中,只能暗暗向轻尘摇头。然而,轻尘却仿似丝毫不见她的神色,只是微微地偏了偏头,问沉简道:“‘放了她’,如果我这样说,想必皇上是不会卖上这个面子的吧?”
沉简眸色深且沉邃,嘴角冰凉地一勾:“近日以这种方式邀盟主前来,只是想商量一件事。”
轻尘的视线淡淡一落:“商量什么。”
“一叶盟的势力让我们很是头疼。”沉简凝眸看去,声色微微浮起,有些冰凉,“我希望在黑风寨的事情落成之后,你能带着人马,直入京师。只要你们如期赴会,我定放了她。但如果不行……我不介意让她在宫墙之中困顿一生。”
桩素闻言,身子霍然一僵。微微睁大的眼瞳在转眸时落入了沉简的影子,他依旧是这样冰凉的神色,依旧是清俊地叫人心动的神色,然而,自小到大,她在这一瞬间才真切感受到这个人的陌生。无故带人闯入洛阳,无疑形同造反。这时有一片亮意落上了她的颈间,是一柄长剑。
沉简自始至终没有看她。
桩素垂了垂眸,终于叫眼睫最后只轻轻地覆住了所有的神色。她感到心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格外压抑,然她却不怪他。毕竟如今两人各自有自己的立场,她也无权怪他……
轻尘的视线落在那柄长而锋利的剑刃上,唇角微微一扬:“皇上只是要轻尘的命吗?”
沉简语调平淡:“我只是要‘叶尘’的命。”
“并且……是以一个所有人都可以接受的理由?”轻尘曼声接下他的话,眉目几分疏远,“那我又凭什么答应你呢?”
“凭什么?就看你是否真的希望她好。”沉简讥诮地一哂,忽而掀开桩素的袖子。桩素在突如其来的举动中一时未回神,缠满绷带的手霍然显露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一直站在一旁看着的流苏下意识险些欲上前护她,而门口的李九面色霍然一沉。
“这是怎么回事?”轻尘的唇轻轻地一触,却是字字清晰。他直直地视着桩素,桩素耐不住那种视线,瞥开了眼去。
她不敢看他。不论她有多少理由说服自己,告诉自己这样的决定是对的,但是真当面对他的质疑时,她一时间却又感到心虚。桩素也不知该如何解释,紧紧咬着唇,闷声不语。
此时,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在许久许久之后霍尔一淡,随即只听到极淡极浅的话语:“只要届时皇上遵守承诺,我必定赴约。”
桩素惊惶下抬头,却见轻尘不再看她一眼,转身往屋外走去。“轻尘!”她下意识地出口,却见轻尘在门口驻足,并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