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莫可奈何,叹息道:“你这几日究竟怎么了?”
青青的眼里突然涌出泪,捂着脸,放肆地哭,这便急了程皓然,忙不迭起身来将她抱进怀里,一句句切切哄着。
缓了一缓,青青才断断续续说道:“我怀孕了……这个孩子,我再不许他出任何纰漏,先下手为强,谁都别想同我争!”
“真……真的?”
青青不语,这大约是老天替她做抉择,逼得她无处可逃。
及至深秋,左安良携前线众将回京听赏,君臣大宴,左安良执剑起舞,骤起歹心,一剑刺中衡逸左肩,被两侧禁卫一刀斩于案前。
程皓然领八千禁军封守睽熙宫,京城阴云诡谲,人心惶惶,茶肆之中人声鼎沸,俱说,日头偏西,要变天啦。
青青待在镇国公府中悉心养胎,瞧着肚子一天天大,便也不觉得日子寡淡。先前死去的人都入了土,程皓然令人将霜晚秋的尸体刨出来寻了块安静地葬了,他只说是为孩子积福,青青不过一笑置之,无心计较。
期间宫里半点消息没有,青青好几次想进宫去瞧瞧衡逸都被程皓然拦下。直至那夜雨声淙淙,青青心中惴惴不安,辗转难眠,便掀开被子将程皓然一脚踹醒,“我要进宫去。”
程皓然睡眼惺忪,只当她坏脾气耍性子,便伸手又想将她抓进被子里,但青青却固执得很,穿着单衣便径自下了床,赤脚踩在地毯上忙忙碌碌地寻衣裳。
他从身后抱住她,生怕她着凉,打横了抱在怀里,喃喃道:“这大半夜的起来做什么?觉都不让睡了,我儿子一会肯定在你肚子里头哭呢。”
青青任他抱着坐在他怀里,他口中虽抱怨,手上却不停歇,捧着她白玉似的小脚在手心搓热了,才套上罗袜。
青青说:“我心里乱得很,无论如何,我得进宫去瞧瞧他。”
程皓然道:“我实在放心不下。你若一定要去,我也不拦着,只不过你得答应我一条,无论何时何地,绝不离开我十步距离。”
青青道:“我去瞧皇上你也跟着?”
程皓然放她下地,自个招了丫鬟来伺候穿衣,“等我点齐人马再进宫。”
待到程皓然铠甲着身,刀剑在侧,才领了一百八十禁卫浩浩荡荡往宫内去。
但才入宫门,便听得丧钟大响,嚎哭声砰然撕裂裹尸布一般的暗黑苍穹。青青禁不住脚下踉跄,险些摔倒,幸而被程皓然拦腰抱住,她回不过神来,眼睛尽是惊惶,痴痴地望着程皓然,渴求一丝清明,“他……当真就这么走了?”
他说:“青青,你要顾着肚子里的孩子。”
可是青青什么也听不见了。
她一世的纠缠,似乎就如此戛然而止,连最后一次相逢也渺茫无踪。
她陡然间失去双眼,青青的世界一片漆黑。
是长舒一口气的松懈,亦然是无疾而终的闷痛。
此时此刻才是,青青终于可以不惧怕失去地爱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