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不,是女人。
若不是左颊有疤,应是个极为精致漂亮的人儿,美中不足的是,两腿颇有些瘸跛。
不待棠辞开口,吉布楚和先轻蔑一笑:“听说守城的计策是你出的?我竟将二十来日耗在了一个瘸子身上?”
棠辞长身玉立,哪怕营帐中都是西戎的人,单看气势却是不输于人,她向吉布楚和微笑道:“一个瘸子尚且如此,可汗也可推知凉州乃至我晋朝人才济济,非西戎弹丸之地可匹敌。”
吉布楚和极为轻敌,两人相距甚近也不觉不妥,闻言冷笑:“你们中原人,嘴皮子厉害又有何用,近日来馒头饽饽也啃腻味了罢?”
“中原物众地大,民殷财阜,即便素来不喜羊膻,偶尔换换口味也是应当的。”
吉布楚和脸色狠狠地沉下去,正要绷着嘴角令其坐下,棠辞却蓦地将她扑倒在地,手中多了支青玉簪子,尖锐的那端抵在她的脖颈间,面色不改,徐徐说道:“我代表晋朝而来,不屈居于人,可汗想与我谈判,总得拿出些诚意来不是?居高临下颐指气使的,我虽是个瘸子,晋朝却不是个病夫。”
营帐内的西戎兵士皆拔刀向前,围作一圈,随意一人都可将棠辞斩杀在地。
棠辞心里没有一丝慌乱,镇定自若:“可汗中原官话说得不错,不知可曾听过一句话——‘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布衣之怒流血五步天下缟素’?”
第79章
吉布楚和轻嗤一笑:“布衣?你是么?”
棠辞不知她此话何意,微怔了下。
“淳祐帝逼死你父皇登上皇位,如今又将双腿残废的你贬谪到凉州这不毛之地,你莫非不恨他?还口口声声的晋朝晋朝。”
吉布楚和身为西戎可汗,又觊觎中原国土,想来知晓棠辞的身世不是难事。
棠辞手里握着的青玉簪子抵得更近了几分,面带微笑:“可汗以为我今日是为何而来?”
身下是温软的地毡,吉布楚和双手枕于脑后,浑然未察颈间被利器所牵制,挑了挑眉:“凉州城的粮食还能撑得了几日?如若不是我这个人没甚耐心,还真想陪你多耗一阵子,瞧瞧天气转暖了你还有何妙计可施。”
明明气氛剑拔弩张,吉布楚和与棠辞却你一言我一语的像话着家常,围在四周的西戎兵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手上却不敢松懈,仍然持刀对着棠辞。
棠辞瞥了眼食案上的丰富菜肴与果浆:“凉州城即便撑不了几日,可汗却也讨不了多少好处。不然何以设宴款待于我?”
吉布楚和轻笑一声,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你知道为何朝廷久未有回信传至么?”
棠辞不摇头,也不点头,指定定地看着她。
吉布楚和瞧出她应心中自有猜想,也不与她打哑谜,径直道:“鲁王欠了我西戎一份人情,总是要还的。”
棠辞眸子微凝,心道果然与她和柔珂推测的别无二致——宁妃在入宫封妃前是鲁王府里的婢女,被皇帝临幸后封作妃子可常常在皇帝耳边送风逢迎,而后皇帝突发恶疾,次日东宫便查出厌胜之物,未免凑巧得过分了,可素来身体康健的皇帝哪管得了这许多,一门心思的以为因着自己迟迟不将鲁王赶去之藩,东宫起了嫉恨,生怕等不到登基那天便被废黜才铤而走险。于是废太子,令鲁王监国,统管六部,虽无太子之名却俨然有国君之实,随后西戎攻打凉州,瞿铎拟写的求援奏本几经辗转递呈到鲁王手上,被他留而不发。
淳祐帝为了皇位不惜残害手足宗亲,而鲁王为了皇位贸贸然以凉州百姓的性命为礼报答西戎投桃之恩,狠狠地有样学样学了十成不止!
“想要等朝廷派兵支援?”吉布楚和歪了歪嘴角,似笑非笑,“恐怕得等到你那皇伯父魂归西天,那时,凉州城应已四面插满了我西戎特木日沁部落的旗帜。”
“他不是我皇伯父!”
棠辞压沉嗓子怒吼一声,睚眦欲裂,紧紧攫着吉布楚和的衣襟,手背上暴出几条蜿蜒的青筋。
吉布楚和垂眸瞥了眼被她抓着的地方,眉头微微攒起,轻轻看了她一眼:“我倘以为是多么出息的人物,小毛孩子眼睛说红就红,缺羊奶喝么?”
周遭哄笑作一团,还当真有人挤了杯腥味甚重的羊奶回来,正要递给棠辞顺带挑衅她几句,被自家可汗剜了记眼刀,缩着脖子回去了。
也是经这一闹,棠辞这才发觉自己的手正好压在她的胸前,轻轻软软,虽说都是女人,可众目睽睽之下着实不雅且无礼,忙松了手,别过脸去轻咳几声:“眼睛进了沙子罢了,可汗究竟想与我商量何事,弯弯绕绕了这许多,不是你们西戎直来直往的作风。”
吉布楚和将她推开,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袍,随性地拉过一张坐毡坐下,喝了杯马奶酒烧了烧喉咙:“坐下说话。”
棠辞在她身旁坐下,围在四周的兵士收刀后退,自有侍者上来伺候。
一杯马奶酒才凑到嘴边,吉布楚和的一句话令她右手一抖,险些泼了整杯:
“与我联手,夺了皇位。”
到了初春,夜幕时分,西戎的天空上撒满了白而发亮的星辰,月亮又大又圆的当空挂着,湖泊上盈满月光。
娜仁是先可汗拉克申的小女儿,是吉布楚和的妹妹。
姐姐带兵打仗去了,娜仁每日里蹦着两条小短腿缠着在西戎待了二十余年的叶秋娘,生怕自己一个人嘹亮的歌声孤零零地在广袤无垠的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