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兵蹲下一把背起老三,正要起步,“等下!”只听老头喊了一声。他大喜过望,以为老头改变了主意,要出手相救了。便又放下老三。
老头一对三角眼死死盯着老三胸前的护身符。那条狗蹲在他脚边,虎视眈眈,仿佛只等一声令下就扑上去,将地上那家伙咬得面目皆非、六亲不认。
唐兵急得要跳脚,你怎么个意思嘛?要救人就动手,不救就让我背上人走。若不是被老头身上那股怪异的气势所震慑,他早推开老头,背老三狂奔。
老头盯着看了足足有五分钟,脸色忽阴忽晴,似是在内心作出艰难的抉择,最后,他叹息一声,将烟杆别在腰间,从布兜里掏出一个竹碗,去溪里打了碗水来。
唐兵估摸着那水是用来洗伤口的,也就是说,老头要出手相救了。
善有善报啊!幸亏昨晚自己抓了一只癞蛤蟆给放生了。
老头蹲在老三跟前,把碗左手端平,凝神眺望东方片刻,然后,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在碗上画了一通,嘴里念念有词。他语速很快,吐字也不清晰,根本听不清念叨什么。
唐兵只听清有“急急如律令”这句,知道是念咒语,跟他师父作法一个套路。
“急急如律令”是念咒的关键词,几乎所有的咒语都少不了。
老头念叨完了,喂老三喝碗里的水。老三此时牙关紧闭,面色发黑,已是人事不省。老头将碗凑到他闭紧的唇边,另一只手在他喉咙下轻轻一点,老三的嘴豁然开朗,一口水灌了进去。
这也能解毒?最起码要扯一把清热解毒的车前草搁碗里吧,就算不对症下药,也能清几分热毒不是?唐兵在旁边急得火烧火燎。
老头喂老三喝了几口水后,自己也含了口水,噗地喷在老三的伤口上。然后,他放下碗,右手双指作剑在伤处隔空一划,一股黑血应势而出,射出有半尺远,腥臭的味道中人欲呕。
隔空破物!这一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唐兵目瞪口呆,他平素自持功夫在身,一往无前,这会,挺拔的身子顿时矮了半截。
乌黑乌黑的毒血汨汨流出,腥臭无比,渐渐地,流出的血越来越红,越来越少。老头慢条斯理地从布兜里悉悉索索摸出几片像茶叶一样的新鲜绿叶,放嘴里嚼烂,然后,吐出叶渣糊在老三的伤口上。
一丝凉意从伤口处蔓延开来,疼痛立止,老三睁开了眼睛。灰蒙蒙一片,眼前是一个打扮奇特的陌生老头。他感觉到了阎王殿,暗念:阎王爷果然这副古怪德行,跟鬼片里差不多。
老头眼神一凛,指着他胸口上的护身符,沉声问:“这个牛头符是哪来的?”
老头的目光似乎有种穿透力,容不得老三转念,他木然回道:“是,是我义父给的。”
“你义父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老头一把抓住他的手,厉声问,“他人呢?”
“钟阿满,住在龙虎关螺丝寨。”老三黯然道,“他,他老人家已经……已经过世了。”
老头面色一滞,松开他的手,眼里有了许多恍惚,喃喃道,“那小子……居然死了,死了……”缓缓走到一边,面向东方喃喃自语。
老三的眼睛渐渐明亮起来,他想扭头看看两边的牛头马面,突然一阵困顿,眼前仿佛闪现自己的今生前世。
他看见自己躺在一只竹排上,身下垫着厚厚的干柴和艾叶。随后,干柴点燃了,竹排顺莽山河而下,缓缓驶向黄昏和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