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百里香”大酒楼最早时是以潮州菜为主广州菜为辅,到后来虽然名义上仍是以潮州菜为主广州菜为辅,但却增加了辣味实足成本低廉的四川菜。近两年,这种在本地向来难登大雅之堂的四川菜竟然几乎成了午餐和晚餐席上的主菜,而前者却差不多沦落到了只配作早点和夜宵的境地。通常,只有那些真正口袋里有钱皮r里有美食细胞的高雅人士,才会在大宴宾朋时摆一桌丰盛的潮粤大莱。比如今晚作东的蒲德威经理,便是点了一席清一色的潮州菜,只不过那酒却仍是人家四川产的“沪州老窖”。
蒲经理的宴席设在一间宽敞的贵宾包房里。这包房的摆设十分讲究,靠窗的一边是一张可坐十余人的大圆餐桌,洁白的桌布如玉帛般垂落至桌脚,桌上一块看似悬空的茶色玻璃其实连着桌下的一台小电机,盘碗放上后便可自行转动,以便将饭菜转到不同的方位供餐桌周围的食客选用。靠门的一边则是一排真皮沙发和两条大理石茶几,饭前客人可坐在这里品“功夫”茶,饭后如仍有功夫则可靠在这里唱“卡拉ok”。在左右两边的墙上,分别挂着一幅书法和一幅国画,歪歪斜斜的图章里以天书般的字体刻写着作者的名字,大家左看又看连一个字也认不出来,蒲经理也认不出来,但他肯定那作品是真迹无疑,因为那上面怎么也找不到印刷厂的名称地址。
今晚蒲经理本来是定了十个位子,但有两位没来:一个是黄海,他下午被分局叫去开会没有回来;另一个是周慧慧,原准备顶替她值班的另一名桑拿浴主任因故未到,她也便脱不开身了。这样,实到的食客共有八位,却也刚好是四男四女。男士有姚纲、何彬、秦孝川和蒲德威本人,四位小姐则是阿华、阿梅、阿童和纯子。
这些小姐的人选是蒲德威根据周慧慧的建议确定的,阿华是这场风波的当事人,阿梅是引起这场风波的前一场风波的当事人,纯子是那前一场风波的目击者,而阿童的人选则可能是因为她能说会道善于交际的缘故。男女交叉而坐,阿华自然坐在了姚纲的旁边,而纯子则坐在姚纲的另一边,再依次往下数则是何彬、阿童、秦孝川、阿梅和蒲德威。
阿梅对蒲德威给排的这个坐次很不满意,她几次想抢占纯子那个座位,但这位性格爽朗的东北大姐姐这次就是不肯相让。阿童见她们俩相争不下便c话说:“阿梅呀你就不要见异思迁了,桌子是圆的,坐在哪里都吃一样的饭。再说你左依蒲经理,右靠秦所长,这叫左右逢源,保准你不受委屈的。”
阿童刚说完纯子又把话接了过来:“就是嘛,阿梅你那个位置可是最好的,要长(高)的有长的,要粗的有粗的,你就是再渴再饿也保证能吃得饱饱的,肚子撑得大大的哟。”纯子一边说一边用两手夸张地比划着,话未说完她自己便放声大笑起来,其他人也都跟着笑起来,只有阿梅笑不出来。阿梅对秦孝川实在是又怕又恨,但事到这步最后也只得坐了下来,她不敢不顾及秦孝川的面子。
其实,秦孝川今晚却像改头换面了一般,他是抱着忍辱负重的决心来的。早晨何彬把姚纲接走后,黄海苦口婆心地劝了他半天。黄海说现在公安部门有些人纪律松懈得很,贪污腐败,胡作非为,不按法律程序办事,老百姓意见很大,上级部门已下决心要大力整顿,在这个风头上惹出事来,恐怕这一生的革命历史就要改写了。再说像姚纲这种从京城里来的人,许多都有非常复杂的背景,没有真凭实据千万动他们不得,就是有了真凭实据常常还要网开一面呢。至于何彬这类人物,咱们这些小警察根本就不能跟人家较劲儿,俗话说胳膊拧不过大腿嘛。咱们权力有限,人家可是权力无边哪,要想收拾你容易得很哩。
秦孝川对黄海的话并非全都听得进去,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触动的。他也不想同何彬把关系闹得太僵,大家都是在一条河边吃草的兔子,谁也难免蹦达到别人的圈子里,大家互相照应一下总比互相争斗要好。借蒲德威请客的机会,大家推杯换盏嘻嘻哈哈的,那点儿不愉快也许就过去了。男子汉大丈夫何必为一点儿小事耿耿于怀,忍让一时又有何不可呢!
所以秦孝川今日一来,便一直努力把一些十分勉强的笑容贴在他那张惯于严肃的脸上,尽可能使它们不被餐厅里的喧哗声震落下来。刚才人席的时候,姚纲与何彬比其他人迟来了几步。何彬先开车到了姚纲的住处,把车停在姚纲的楼下后再同挑纲一起步行过来。二人一进来,秦孝川便第一个迎上前来打招呼,那样子好像他们之间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
姚纲虽然对秦孝川的为人已有所认识,但并未因秦孝川冒犯自己而记恨在心。
见泰孝川笑着同自己与何彬打招呼,也便同样还以笑脸,并接住秦孝川伸过来的大手礼貌地摇了几下。何彬却装作没看见似地越过秦孝川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