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子温和一笑,道:“张老板何必如此不安。”
张老板道:“公子大驾光临,张某唯恐招待不周,公子赏光,张某心里感激得很,张某这间破烂的酒馆,本是不配公子这样错爱的。”
三公子道:“张老板太客气了,我和所有来这里的人都一样,是冲着张老板出神入化的厨艺来的。”
张老板固执地摇着头,道:“公子哪能和他们一样,完全不一样,不一样得很。”
三公子打断他的自言自语,道:“张老板,今天我还给你带来一位新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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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板抬头望了宁心儿一眼,又立刻把眼光移开,躬身道:“多谢姑娘赏光。张某乃草莽中人,不懂礼数,望姑娘见谅。”他一拍自己光秃秃的脑袋,一声脆响,道,“我光顾着在这里唠叨了。公子,昨天收到你的信后,今天早早地就把位子给你留下了,请跟我来。”他把二人领到墙角的那张空桌坐下,他站在桌前,眼睛紧盯着擦洗了无数遍、光可鉴人的桌面,鼓足浑身的勇气,道:“公子,今日没有湖鱼,只有江鱼。”
三公子道:“莫非湖鱼都卖完了?”
张老板道:“不是。如果有湖鱼,张某自然首先要为公子备下。公子也知道张某多年来雷打不动的老规矩,每天清晨,驾船到西湖之上,只撒一网,无论捕鱼多寡,立即返航。在我这间店里,决没有过夜的存鱼,但是今天张某却没有出船捕鱼。因为今晨有人往西湖投毒。大量鱼虾被毒死,浮在水面,早被人捞抢一空,这些中毒而死的鱼,如果去掉鱼头,剖净内脏,却也无碍食用。每年,总有些短阳寿的渔夫往湖里偷偷投毒,企图不劳而获,西湖湖面上也常见死鱼漂浮,但像今日凌晨这般壮观的场景,张某在西湖打鱼数十年,还是头一遭碰到。这回投毒者可是下足了本钱,要毒死这上万条鱼,少说也要二三百斤毒药。这些败类,不想着好好打鱼,尽弄此阴损缺德的伎俩,败坏我们打鱼的名誉。鱼中毒了,这西湖中的水也中毒了。咱们京城一半百姓饮的都是西湖水,水没法吃了,日子可怎么过呀。还好今天降下暴雨,每家每户还能接些雨水以供生活之用。干这种事的人可是作了大孽啦,为了多捕几尾鱼,牵累了多少无辜百姓。做生意要无愧于心。这种被下过毒的西湖鱼,张某万万不会捕来卖与客人。今日能卖的只有从钱塘江上捕来的江鱼,江鱼的r粗味木,不比湖鱼精细,像公子这样的行家,一入口就能分辨得出,张某事先说明,不敢隐瞒。请公子责罚。”
“江鱼也好,尽管烧来,再添几样小菜便可。”
张老板千恩万谢,连连鞠躬,满脸如释重负的笑容。张老板正欲退下,宁心儿叫住他,道:“张老板,我有一事不解,你这店门口招牌上写的四个字,鱼幸无牙,所指为何?”
张老板羞赧地挠了挠脑袋,脑袋上早没了头发,空挠挠的。他回答道:“这四字乃是公子所赐,姑娘还是向公子问解较为妥当,要是由张某代为解释,难免有王婆卖瓜之嫌。”
们寒暄着,进了厨房。
宁心儿问道:“曹小三,这四个字麻烦你解释一下。”
“我不想解释。”
“这么说,你是想挨板子?”
三公子告饶,道:“其实很简单,这四个字说的是张老板烧出来的鱼味道是何等的惊世骇俗。打个比方,你是一条鱼……”
“你才是一条鱼。”宁心儿回击道。
三公子道:“好,如你所愿,我是一条鱼,我被张老板烧熟了,端上来放在你面前,我香气四溢,色相诱人。你对我一见钟情,想马上就把我吃进肚子,可是我也有和你同样的想法,我也想把自己吃掉。可惜作为一条鱼,我可悲地发现自己没有牙齿,我注定不能自己吃自己,这就便宜了你,你一边美美地吃着我,一边想:幸亏这鱼没有牙齿,要不然,还没等我来得及动筷子,它一定早就把自己吃得只剩骨头架了。”
宁心儿笑逐颜开,道:“子非鱼,安知鱼之欲。”
三公子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不欲。”
两人相视一笑,拌嘴,既是亲嘴的序曲,也可能是亲嘴的终曲。
有人向他们侧目而视,不是一个人,而是很多人。
上门都是客,凭什么这两位就能霸占那么大一张桌子?而其他的食客却只能和别人拼一张桌子,腿挤腿,r挨r,时刻担心别人的唾沫星子落入自己的盘子当中。单从外貌上看,曹三公子和宁心儿独据一桌也是理所当然,这两位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和别人共挤一张桌子的主。连张老板在他们面前都低声下气,小心奉迎,看来来头不小得很。虽然这些食客蒙受了不公正的待遇,但掂量掂量之后,皆都隐忍不发。
宁心儿不是第一次被众人的目光所注视。因此坦然受之。直到她在人群中看到一个人,而那个人也正冷冷地看向她,她忽然觉得一阵不自在。
那人是个读书人,一身长袍洗得发白,打了几大块补丁。一双布鞋在来时的路上被雨水浸透,一只背篓放在脚下。他与三公子一般年纪,正站在一个瘦小老头的身后,眼巴巴地等待一个空座。
宁心儿示意三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