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你就准备让他这么一直窝在府里?”
“嗯?南怎么了?他惹您生气了?他要是犯了什么错还请您多担待,他没有恶意的,只是苍原的习惯风俗——”
听到舍脂这般维护天南星,欧阳卯微微放心,“不不,他没有做错什么,爹爹只是觉得他还这般年轻,整日陪着我侍弄花草未免有些辜负年华,虽然他是外嫁的王子不能入我朝为官,但寻些其他事做未尝不能有番作为。”
舍脂垂眸思索了一瞬,柔柔地笑了笑,望着欧阳卯,“爹爹也还年轻啊,爹爹是在怪脂儿弄丢了您的太保之位吗?”
“脂儿,不许取笑爹爹。”欧阳卯轻柔道。
“脂儿哪敢,爹爹可是世间最聪明最俊美最温柔最迷人的男子!之前不过是爹爹疼爱脂儿让着脂儿罢了,脂儿知道的。”
“……脂儿……”轻抚舍脂无暇的面容,欧阳卯只觉得心中被什么东西撑得满满的,满涨地似乎要从眼角溢出。无法说出更多的话语,他只能——感谢上苍,将她赐予他浅薄卑微的生命中。
他一手教养大的孩子,他曾经最怨恨的孩子,却拯救了自己给了他真正想要的一切,若遥儿如她这般……
将欧阳卯送回兰苑,舍脂转身就向天南星的摘园行去。其实她之前就有问过天南星想不想做些什么事,但天南星只道他不想见外人,她一时也没有什么好主意,便暂时搁置,想着让他陪陪爹爹也好。
天南星的心思不难猜。自从三国通商之后,三国的奇闻异事也伴随着各国的货物传遍街头巷尾,天南星谋杀妻主淫\乱不堪的名声也从苍原蔓延到了整个丹国。苍原将一个弑妻放浪的男子和亲给丹国柱国之首的家主麒麟王为夫,怎么看这都是一种对丹国的侮辱和挑衅,丹国的百姓包括一些士族都很是忿忿不平,再加上一些好事者的添油加醋煽风点火,天南星几乎成了罪大恶极的丹国公敌。在这种情况下,王府是他唯一的避风港。
此外……舍脂在心中轻叹一口气,挥退正准备禀报出声的下人,独自走入天南星的内室。天南星整日陪着爹爹种花作画,这种刻意讨好的举动也变相证明了——他终是对她没信心啊。
若非担心她对他无情之后他在府里没了依靠,以天南星孤僻乖张的性子岂会主动去讨好公公?
默默望着天南星冷硬俊美的面容,舍脂心中早已非常肯定——她这一生都会护着他,护着这个将所有痛苦脆弱屈辱折磨咬碎了深吞入腹的男子。
床边的天南星双目无神地低垂着,右手却无意识地轻抚着床上铺放着的一件色彩斑斓的衣服,竟是半点也未察觉舍脂的到来。
那是苍原传统的凤凰袍,贵族成年男子的常服。丹国的男子服饰素来崇尚端庄淡雅,于精细处见华贵,就算使用较为艳丽的颜色也是小心搭配以纯色为主,以免引来妖冶孟浪的非议。而在苍原,在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之下,色彩最缤纷的就是男儿。各色的花草为苍原提供了丰富的染料来源,苍原人与生俱来的美感让他们能将色彩运用得如同马鞭般灵活,一件件绚丽的服饰姹紫嫣红绝无重样,每到火神祭时,万千花样男儿的争奇斗艳甚至能引来群鸟的共舞。
回想一下,似乎搬入舍府后就没见天南星再穿苍原的服饰了。舍脂又望了望那夺目的色彩,缓缓走到天南星身旁坐下,“想苍原了?”
天南星摇摇头,将凤凰袍随手放到一旁,反身拥住舍脂,静静地抱着。
“明日和我出去走走?”
半晌,天南星在舍脂肩头点了点头。
大京王太子迎娶了丹国公主这并不稀奇,毕竟两国皇室通婚已久,但苍原王弟嫁与了丹国贵族,还是唯一的异姓王,这件事就足够新鲜了,新鲜到即便两人成婚已经一年也依然是民众嘴里“津津乐道”的话题。
只是坐在茶楼厢房而已,时不时就会有关于他的闲言碎语飘进天南星的耳朵。天南星茫然地望着窗外,即不动筷也不言语。
娼儿样貌恶鬼心肠?毫无廉耻淫\荡放浪?是的,这些都是事实。既然是事实他便不怕被人说,他已经听了很多年了,只不过过去是听苍原人说,现在变成听丹国人讲罢了。这些评价这些谩骂早已不能再伤害他分毫了,但——她呢?
她为何要带他出府?为何要让他亲耳听到亲眼看到——她每天都会听到这些话,每天都会因为他而被人同情被人幸灾乐祸?她是要他知道这一点吗?
可即使是这样……纵然一切都是他的罪,他也还是想留在她身边,直到她彻底厌倦他厌恶他的那一天来临。
只有这一件事,他这一辈子,只剩下这一件事。
舍脂按按额头,她还专门避过了平日里去的一些高档茶楼酒坊,就是不想被人认出引起骚动,可没想到随处都能遇到一些一天到晚吃饱了没事干只会嚼舌根的三叔六公,也难怪天南星不想出门。
望着天南星几乎没有任何情绪的暗蓝色眸子,舍脂开始反省——明明说要护着他的,明明看他不开心自己会心疼,她却什么都没做!
黄昏。
“麒麟王冕下,您总算回来了,皇上等您一天了!快,快随老奴进宫吧!”
舍脂和天南星刚下马车就见一宦官尖着嗓子急道。
“不去。”
“——啊?”
“劳烦公公去回了皇上,本王最近有更重要的事,那些使者要吵要打的话——叫他们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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