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驳。
李玉白最后告诉薛凌风的时候,便是抬手指着远方一处淡墨色的峰尖,那显得遥远的山峰笼罩在梅雨季节的雾色里,甚至看不清楚“大概就是那个位置。”
薛凌风的目光顺着他的手淡淡看过去,轻描淡写的一眼,李玉白甚至怀疑那道目光有没有穿过弥漫在山顶的云雾,到达他真正指的地方。
雨季之后,便是漫漫长夏。
王三终日独自一人坐在空落的院子里,看着他养的那些花草。夏日阳光太烈,他便在院门边上的皂荚树下放了一个小凳,默默渡过整天的时光。曾经热闹的后院现在已经空无一人,只有成群的蜂蝶兀自在花团间起伏飞舞。
再也没有人来跟这个孤独的老人说话,和其他这个年纪的人一样,王三看着这个尘世的眼睛已经浑浊不清,仿佛里面塞满了一生的回忆。
后院只有薛凌风偶然会来,他自然也不会去跟王三说话。他来的时候,多半就是去那个男人以前住的那间屋子里看看,待上一会,然后离开。
这样的孤独似乎使得王三衰老得更快,他几乎已经完全听不见了,有时候想去摆弄花草也显得力不从心。无人搭理他,也没有什么他可以做,他的人生只剩一件事了,便是和这个世界做永恒的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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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来,世事难料。次年夏天,战争和瘟疫开始蔓延,外族疆土扩张的战火一路北上,人们纷纷逃离家园。
蟠龙山庄脚下的小市集已经消失了,能离开的人都没有留下,曾经的繁华如梦一般消散在漫天的风沙里。破败衰落的楼阁酒肆上,几面碎裂的布旗孤独的在风里飘荡。
蟠龙山庄仍然在一片郁郁葱葱的爱奇的围绕之下,宁静得仿佛被战火遗忘的世外桃源。但实际上,它大部分的产业都已停止运作,除了药材的经营,因为瘟疫的原因,反而有所发展,维持着整个山庄的收支平衡。
时隔一年多,到了现在,寻人仍然没有任何线索。因为时局动荡,被派出去找人的大部分人都已经被召回,分配到各个地方保护山庄分部的安全。
冬天到来时,战火并没有因为寒冷而减弱下去,薛凌风再也不想等了,他决定自己出去找人.
尽管那么多人在外找了两年都没有消息,但是他还是决定去,就他一个人,不管要找多久,最久不过就是他的一辈子。
余凡和李玉白劝阻了好久,但最后,余凡还是不得不把他的庄主送到大门外。
“你回去吧。”薛凌风看了余凡一眼,翻身上马,大团大团的雪花,模糊了前方的路。
余凡走到薛凌风的马下,仰头看着他,“庄主,您就那么在意他吗?其实他只是一个影卫啊,您的任何一个影卫都不会做得比他差。”
“不要再说这个了。”薛凌风看着他最为忠心的下属,“庄里的事情你和李玉白商量着办,如果我三年还没有回来,那就不用等了。”
余凡在风雪里抬起头来,看着薛凌风,忽然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到薛凌风手上,然后低下头去说道:“庄主,请出了城关再看。”
薛凌风点点头,策马而去。
一路上都是洁白的雪。
因为已经没有什么人烟,所以它们都保持着从天上来时的洁白无暇,马蹄飞快的在上面掠过,留下的印记很快又被落雪掩盖。
快接近城关时,薛凌风才看见一些准备逃难离开的人。他们大部分已是老弱病残,拖着一些不值钱的锅盖和烂棉絮,在风雪里勉强前行,很多人倒在离城关只有几步之遥的地方。
因为听说仗很快就要打到这里,所以大家都逃走了。薛凌风飞快的经过那些垂死的人身边,如今已到了人人自危,只求自保的时候,同伴们自是不会去扶他们一把。
看到他们,薛凌风又不禁想起那个还不知在何处的人。他被训练成影卫那么多年,还能适应外面的生活吗?
出了城关十里路了,薛凌风才想起来余凡让他看信,他勒住马,把信打开了。
从开头,看到结尾,落笔的日期已经是半年前。
薛凌风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余凡让他出了城门才看信,是怕他会回去杀了他吧。
不过短暂的愤怒之后,马上的男人却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薛凌风调转马头,一路朝南而去。
余凡在蟠龙山庄里约摸估计着薛凌风该是看了信了,又约摸估计着都过了这么久了,却还没见他折回来,该是放过自己了吧。
那个影卫的下落,其实在半年前就有了,出去寻人的密探早已把详情传了回来,只不过是被他压在手里一直没有上报。
两年来,和刚开始相比,薛凌风已经冷静了很多,至少表面上是这样。他以为,薛凌风已经慢慢不在乎了,可是没有想到他不过是和那人一样,把感情压在了心里。
苗族的疆土,在遥远的南方,没有想到那个人当时一走,竟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到了异族的驻地,难怪即便是四处打探,也等了一年多才有消息。
在薛凌风一路南去的时候,王三死了。
在这么严寒的冬天,他竟然还坐在屋外的凳子上,看着那些已经枯败的花草,到死时,便也维持着那样的姿势,僵硬在小板凳上。
巡逻的侍卫在他死后的第三天才发现。
因为天气寒冷,尸身没有腐化,只是硬硬的,入土的时候仍是这样。
王三葬在蟠龙山庄北山阴面的一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