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他了?”燕慕伊看出小少年的心事,声音变得柔和,带着点儿笑意。
沈庭央点点头,轻轻叹口气:“我太……想他了。”
“小王爷。”燕慕伊摸摸他的头,“和你在一起时,侯爷与从前很不同,眼里都是暖的。那种眼神,我多年未见过了。”
沈庭央转过头,趴在枕头上好奇地问:“那多年前,又是何时见过的?”
燕慕伊被他逗得一笑:“是他去大良城那次,远远望着你的时候。”
沈庭央呼吸一滞,心霎时被击中。满心的甜,鼻腔却发酸,只因见不到他而莫名委屈,不由自责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最难的不是让人笑、让人哭、让人喜欢,是让人变得有温度。”燕慕伊说,“侯爷也好,薄胤那样的人也好,遇见你之后,才算好好活过。”
沈庭央看着他:“你遇见辛恕,后悔吗?”
“当然不。”燕慕伊苦笑道,“只是很为难。”
“为什么?”沈庭央好奇地追问。
燕慕伊:“他的壳有多硬,心就有多软,我怎么忍心呢?”
沈庭央困惑道:“是不忍心喜欢他,还是不忍心伤他?”
“有时候”,燕慕伊说,“这是同一件事。”
沈庭央睡了短短的一觉,虽很疲惫,仍旧准时在半夜醒来。
平日里早起都要跟花重耍赖,此刻却半点拖沓也无,利落地整装收拾好,换上一身夜行衣。
燕慕伊或许根本没睡,也已经准备妥当。
走到窗边,沈庭央随手摸出几枚暗器丢入夜色中,准确无误地贴着外头几名陆家派来的暗哨颈边划过,深深钉入树上、墙壁上,暗哨们不敢再杵着,纷纷退避。
沈庭央和燕慕伊迅疾如风地翻出客栈,施展轻功,如两道轻盈片羽消失在夜色里。
城中远处一间民宅内,两人跃下围墙,避开夜巡士兵的注意,进入院内。
石桌边等候着的杜广起身,向二人一揖:“诸事都已备妥。”
沈庭央轻轻一声哨音,一团雪白从屋内飞出来冲进他怀里,南雪发出几声短促鸣音,这是在冲他撒娇。
杜广笑了笑:“小少爷的鹰有几次想飞离队伍,想必是要找你们去。”
沈庭央也笑,指尖挠挠南雪的脑袋:“这不就来看你了么?”
沈庭央把南雪放在肩头,从袖中拿出巡察使金令,交给杜广:“大人,顺利的话,明日就得趁他们猝不及防之时出手了。”
杜广接过金令,讶然道:“会不会太仓促?”
“陆家在做两手准备。陆铭要想办法凑足十船粮食给我们。”沈庭央说,“陆老爷一直没露面,据线人的消息是南下了,我已派人拦截他。要趁他们再次试图联系桓世亨之前动手。”
杜广眼前一亮:“陆铭是不是去跟江北州府借粮,但没凑够?”
沈庭央笑着点点头:“他已经替咱们探过虚实了——江北州府对陆家向来有求必应,陆铭没凑足粮食,说明此地仓廪亏空之严重。”
杜广:“那么今夜……”
燕慕伊说:“我们去找些东西。”
沈庭央:“请杜大人明早去卫署府,直接出示金令,封锁两仓,再委婉与之周旋。而后就先留在此地,卫署府的人招待您吃喝玩乐就尽情享用,替我们拖延时间。”
“小少爷是打算,紧接着去查青州两仓?”杜广未料他们动作竟这么快,“江北各州都是桓家一系的人,消息若传到青州,恐怕会对你们……”
沈庭央淡淡一笑:“陛下予我先斩后奏之权,就在青州试试刀罢。”
是夜,燕慕伊与沈庭央潜入州军尉府和刺史衙门,带走近三年的部分征兵、纳田、州府人口黄册。
沈庭央将最后几页兵丁备案塞进肩后包袱内,倒挂金钩从楼阁顶层翻到下一层,低声说:“都拿到了,咱们……”
燕慕伊侧耳细听,示意他噤声,勾住沈庭央的腰一挪步,两人换了位置,沈庭央被藏在架子间的缝隙处。
燕慕伊倾身在他耳边道:“我去把人引开,乖乖的别乱动。”
说罢转身没入黑暗中。
沈庭央只听楼下一阵急促脚步声刚追进来就一通混乱,显然是被燕慕伊耍得团团转,而后又被引出楼阁,有人不耐烦道:“老鼠而已,大惊小怪做什么?”
燕慕伊片刻后就又回来,拉着沈庭央从阁顶窗户翻了出去,沿路返回客栈。
这一晚上不是跑墙头就是翻窗户,二人刚在屋内放下东西歇口气,房门就被老板娘敲响:“二位客官要的宵夜。”
沈庭央一阵狐疑,这显然是在试探他们有没有趁夜离开,与燕慕伊在昏暗中对视一眼,便开口用不耐烦的语气道:“找错了,大半夜的别来扰人!”
老板娘不死心,隔着房门疑惑道:“兴许是与您一块儿的那位要的宵夜。”
怎么如此执着?
沈庭央心下一沉,忽然反应过来,定是跟踪陆铭的暗哨被察觉了!
若不证实今晚他和燕慕伊都没离开过,恐怕事情就难办了。
燕慕伊与他几乎同一时刻明白怎么回事,示意沈庭央脱衣服。
沈庭央与他脱掉夜行衣,各自只剩一身白色单衫。
燕慕伊动作极快,继续脱掉上衣,上半身直接暴露在昏暗光线中,他把沈庭央的上衣扯得半松开,解了发髻,将桌上一盏清水淋到彼此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