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市连开了五日。怀荒镇的交易税,入城税计算都是象征性的征收,上辈子作为商人的李重九,当然更明白商人们需求的是什么。与其让他们强制交纳一笔税赋,倒不如这些人在此消费,然后彼此双赢的拉动了整个怀荒镇的收入。
之后商人们运载着满满当当的货物,返回雁门。李重九心觉得,来时与去时,就别一样的情景了,雁门郡以北的突厥各部,在与李重九一战中,损失不小,见识了苍头军的战力,应该收敛许多,不敢再如以往,轻易到长城附近游牧,故而他就不必亲自前去了。
所以这一趟返程雁门,李重九觉得在李家镖局,王马汉三个团骑兵的护卫下,应是毫无问题。顺路之上,李重九让他们经过灵丘县时,将斩下的突厥人首级交给郡丞陈孝意,让对方替自己向朝廷报捷。李重九这么做也是功劳平分的意思,毕竟郡丞陈孝意支援过自己三十张弩。数日之后,王马汉率六个团骑兵返回雁门,除了报告一路平安的消息外,还有陈孝意给自己的手书,信内言及已获知李重九在雁门大胜的消息,眼下突厥各部南下牧马的趋势有所减缓,他所在灵丘县压力也减轻不少,至于向朝廷,以及向晋阳的太原留守府请功的事,他却是没提。
李重九看了信之后笑了笑,请功这样的事,对于陈孝意而言,这才是最不值得一提吧。而这时门外的木板上,传来脚步声。平平赤着小脚跑进了李重九的屋子,随即扑在了李重九怀里。
“放学了?”李重九问道。
平平点了点头。之后拿起桌面上一个李重九吃了一半的羊肉葱饼,开始细细啃了起来。而这时怀荒镇司马,兼希望蒙馆的学正周旭,亦是大步入内,向李重九行了一礼,言道:“参见君侯。”
李重九示意对方入座,问道:“蒙馆读书的事如何了?”
周旭一拱手,随即拿了一叠纸交给李重九。李重九将纸拿来。只见纸上写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等几个字,一看就知道是千字文的起首,而每个字的一旁,都注了两个字的切音,这一幕令他不由想起了小学生一年级的拼音课本。
周旭言道:“回禀君侯,韵音早已是在三个月前教完了。眼下在教他们学千字文,众孩童们十分努力,除了几个资质差一点的,不少人已背下了全文。估计下一个月,就可以教他们习论语,以及断句了。”
李重九想了想。心道论语也不错,作为发蒙以及学识上的进阶都是十分理想,如此他也不必急急地将如三字经,百家姓如此发蒙书籍拿出,剽窃后人成果了。不过至于断句。李重九倒是有另一番想法,断句是一项很难的学问。能达到识文断字二者,就可以脱离目不识字白丁的范畴,成为一名相当于古代九年义务制毕业的学生了。
现在怀荒镇上下八千多人,能做到识文断字的,不超过三十个人,其余的多是半桶水的本事。将来为了打破世家,对知识垄断,就必须让寒门出身的子弟先有文化起来。而为了让寒门子弟快速学习文化,就不能将学识门槛放得太高,否则推广起来十分不易。现在识文可以通过韵音循序渐进,而断句之事,李重九自也有办法。
当下李重九让平平取过笔墨纸砚,在纸上草草挥就‘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这几个字。周旭认得这正是论语开篇第一句。李重九在中间标注上逗号句号的标点。事实上标点虽在清末时才出现,但是古代读书人,为了文章的起承转合,在文章上标上注脚,以表示读书时的停顿,古代人将之称为句读(注一)。
李重九将逗号的意思,标为语意未完,语气可停,而句号则表示意思终了。周旭听了不由头大如斗,而这时录事参军姬川亦是入内,看了李重九的句读之法,当下冷笑几声,毫不客气言道:“君侯之法,固然妙哉,但距圣人之意远矣。”
“怎么说?”李重九颇有不快地问道。
当下姬川将当初与李重九辩论过的话题拿出,到底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还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更或还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姬川振振有声地言道:“圣人之言,在于一心,君侯难道要强行以一己之意诠释吗?”
李重九正色言道:“圣人之言已经远矣,但若是此法普行,若后人之言,我们就可以知之了。”
周旭这时听了勉强抬起头来,言道:“君侯之法,可省卑职数月之辛劳,不过有弊有利。”
“古往今来,没有一项改革是容易,但我要的是,怀荒镇人人可识字,人人可读书,人人可知圣人之学,如此一点小的弊病,也是在所不惜。”
周旭听了李重九这一番振奋人心的话,当下解开心结,可是姬川犹自摇了摇头,冷言冷语言道:“圣人之学人人可知,走卒贩夫也能读论语了,那不是鸿儒满地走,博士多如狗。好大的口气,如此要我们何用。”
周旭当下抱拳言道:“君侯,那么卑职事不宜迟,立即去重新写一遍论语。”
李重九笑了笑,言道:“那倒不必。”
当下李重九让人去内室取了论语,千字文等一系列书籍而来,放在地上。周旭看着一本本用手抄写的书籍,不由异常惊喜,他从小读书素来贫寒,上一个县学还是族人资助的,平日家里没有藏籍,必须在县学里向老师去借才行。如此十几本书籍,就算是整个县学里也才有一套罢了。
“多谢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