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军的队列之中,一行二十多骑具装骑兵驻马于后。
在具足骑兵之前,有一名相貌慈和的老者,着一身明光铠,正高坐马上。这老者虽是主将的模样,但是马边却放着一张大弓,以及四袋装着满满的箭囊,显然亦是公马娴熟之将领。
那老者捏着美须看着战场,神情颇为专注。
这时一旁一名文官打扮的人,骑马来到老者身旁,言道:“唐公马到功成,一战击破顽匪王麻子,先声夺人,在此下官先给你道贺了。”
那老者温和地一笑,言道:“周明府,王麻子不过是乌合之众,这河东之地(注一),我看那母端儿,柴保昌才乃是劲敌。”
周县令听老者这么说,亦是点点头,对方这数年来,听说一直招天子之忌,故而大概处事谨小慎微惯了,这次外放担任一方大员,可是龙游大海,不过就算如此,对方说话也不敢放得太满。
周县令言道:“唐公可谓是猛虎博兔,亦用全力。但望能早日剿灭匪患,这河东地界百姓之安宁,就一切仰仗唐公了。”
老者点点头,正待说话时,这时却轻轻咦了一声。
周县令诧异问道:“唐公何事?”
这老者将马鞭指向右首一处山丘上,言道:“此山上有一路来历不明的人马,布阵之际颇有章法,我看不是一般的流贼。”
这时老者回首问道:“攻那山头的,是哪位将领?”
这老者身后,一名少年,言道:“回禀大人,是长孙叔叔。”
这少年亦是身穿明光铠,虽不过十七八岁年纪,但却是目如流星,有一股英武气概,看着战场上的厮杀,颇为跃跃欲试。
话说间,长孙顺德带着二十多名玄甲骑兵,赶杀流贼上山,正杀到了半路,突然见到前方有一路军马,挡在陆前。
这路军马颇为奇怪,前方之人皆是手持长棍,其后还有弓箭手举弓。
长孙顺德喝令部下停下,他审时度势一番,对方队列成伍,显然并非是一般一盘散沙的流贼。他心知如此,若步兵布成阵势,骑兵不可以硬冲,况且对方又是居在山上,骑兵进行仰攻,极度不利。
正待长孙顺德勒马时,这时对方那边传来声音,言道:“我等并非乃是流贼,不过是过路之人,还请放我们一马。”
长孙顺德如何相信,冷笑一声言道:“废话少说,若不是流贼,为何对抗官军,放下兵器,我等自会辨识。”
话音未落,突然山上对方言道:“说话之人,可是长孙兄否?”
长孙顺德一愣心道,这流贼之中,居然有人认得自己。长孙顺德当下策马趋近几步,仔细辨认对方,看明白后喝道:“好啊,是你这小贼。”
山丘之上,李重九摸了摸鼻子,心道难道李家之人,都只会用小贼二字来称呼自己吗?
不过眼下形势比人强,李重九只能抱拳言道:“正是在下,长孙兄别来无恙,三娘子可好?”
“呸!”长孙顺德重重吐了口唾沫,喝道,“小贼,就你也配提我们家小姐,今日也好,就让某收拾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贼。”
长孙顺德并非心胸宽广,那日李重九与李芷婉长亭相见时,对方对自己可是毫不客气,嘲讽自己辜负长孙之名,眼下正好新帐旧账一起算。
长孙顺德一抽马槊在手,正待呼喝部下一起上前时,突然听得前方崩地一声,弓弦而响。
长孙顺德暗道一声不好,正待来个镫里藏身的时候,突觉得头顶一轻。
长孙顺德转头视之,只见自己的头盔,居然被对方一箭射落在地。
这一下惊得长孙顺德差一点摔下马来,对方出手如电,还未见怎么拔弓,箭就已经出弦。
长孙顺德当下抬头看了山头上那李重九一眼,浑身上下冷汗齐冒,心道方才那箭若是偏移下个两寸,自己哪里有命在,显然是对方手下留情了。
这一下不仅长孙顺德身后,身后骑兵亦是不由骇然。
若是以铁骑冲击山头,或许可以攻得下,但是长孙顺德自己,肯定要死在对方箭下。对方饶自己一命,长孙顺德并非不知道进退的人,不好再攻单了,当下他将马槊一挥,挑起头盔,灰溜溜地撤下山去。
战场之上,官军冲击之下,流贼所催披靡。
作为官军将领,那老者并没有约束部下,而是放任他们屠之,甚至连俘虏亦不收留。
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眼下整个河东地界,连一颗米都收刮不到,官军自己都只能勉强果腹,哪里来得多余米粮收容俘虏。而这些流民若是让之放任而去,在找不到粮食的情况下,不用几日,又会复出四处抢掠村庄。
心狠手辣实并非有意为之,实乃是迫不得已。
老者见此长叹一声,待不忍去看,这时候却看到长孙顺德垂头丧气地,带着部下从山上,撤回本营。
老者不由讶然问道:“顺德,你这是作何?”
长孙顺德当下拱手,一脸无颜见人的模样,言道:“回禀唐公,贼子箭术着实了得,某攻不下那山头。”
老者不由讶然,言道:“顺德,你将经过说来一遍。”
长孙顺德一脸羞愧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老者与那十七八岁的少年,二人对望了一眼,皆是露出震惊之色。
老者问道:“你说那小贼,五十步外,抬手便射,就一箭下了你头盔?”
这老者自负自己的箭术,当世无匹,他年少求亲时,几十步外,各射两箭,皆中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