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说下来,心情舒畅了很多,江之幂收了个尾:“好了,严肃的谈论就到此为止,说再多也没用,很多事情越深究越复杂,还是简单一点比较好。我先过去了,给你们留点时间单独相处,记得别再睡着迟到。”
陆攸契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阳光有些刺眼,脑内神经混合着四肢感官,这才终于一起完全清醒了过来。
这些事情,是没有任何人能给出一个正确的解决办法的。顾虑自己的安危,不去考虑别人,那叫自私,而太过于大义,把自己当做一个炮口扑上去,那叫蠢蛋——如果那些既强大又无私的人真的存在,那世界早就变样了。
总之,无论如何,都是人类输了。
而“重生”后给陆攸契的第一个感觉,就是腿麻了。
“嘶……,死小子三年来长胖了吧,真的好重。”陆攸契把坐在自己身上的沉虔抱了下来,放在一边,自己站起来,在活动手脚的时候还不停地往他脸上瞄了两眼,心道,江之幂说单独相处?
这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单独相处的呢?
陆攸契蹲下来,手指在他的鼻梁骨上轻轻地弹了一下:“死小子骂多了,结果真的死了,怪可惜的。抱歉,昨天我精神不好,情绪也跟着有点崩溃,就把你当抱枕抱了一晚上才安心下来,不要见外啊,反正之前你也爱抱着我睡觉,对吧,嗯?”
“之前的事情,我也不怪你了,我清楚你的想法,但你也得清楚我的心情吧,是真的很失落,我这辈子都没这么失落过。”
“啊对了,给你说一件事儿,先说好,不许笑啊!我前一阵在城区那边看到了一只蝴蝶,它翅膀的颜色和你眼睛的颜色太像了,我差点还以为那就是你了。”陆攸契看着沉虔紧闭的眼睛,无法再次确认,只是下意识地用手抚上了他的脸颊,少年的身体还未完全长开,保留了些许婴儿肥,摸起来软软的,格外可爱,却无比冰冷。
陆攸契轻声道:“该不会……真的是你吧?”
陆攸契:“不管是不是你,反正我说的那句‘恨死你了’是假的,别信,我要申请收回,我不恨你,我怎么舍得讨厌你呢?你知道我这个人是特别口是心非的。”
“……”
每说一句话,他就要换个动作,甚至有时候一句话换好几个,仿佛屁股上长了刺,脚底开了花,怎么放都不安宁,除了视线被牢牢地固定在一个方向以外,全身上下都在无规则运动。
可终究无人应答。
陆攸契挠挠脑袋,支支吾吾了半天:“要不,你还是笑笑我吧,一个人说话好没意思,况且,我喜欢你对我笑。”
沉虔:“……”
无尽的沉默。
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嘴皮子翻个不停,什么都讲,什么都问,什么牢骚也发,陆攸契终于被自己说烦了,他看了看时间,结束了这次短暂的“单独”相处,轻手轻脚地背起沉虔,便往目的地走去。
这是一个万人坑。
顾名思义,就一个能容纳下万人之多的巨坑,无论是深度,还是宽度,都是一个相当难以估计的数值,从天空往下看去,简直就是一个地平面上的骷髅,令人心悸。
它是天然形成的,而并非因为世界末日。江之幂找到这块地后,花了几天时间期稍作加工,在坑壁上挖了许多往内凹陷的坑,将每一具尸体都放了进去,放眼望去,就像是古时候的悬棺,整整齐齐外加庞大数量并列在一起的时候,颇为壮观。
陆攸契赶来的时候,正午刚过,太阳微斜,一束阳光恰好照了进去,停留在坑内某个靠上方的位置,余光变成光晕,照亮了周围小小的一圈天地,这样看来,不但不吓人,还有一点温馨宁静的感觉。
仿佛是大家都睡着了。
江之幂看了他和他背上的沉虔一眼,说道:“放进去吧,我留了位置的。”
陆攸契点点头。
那一簇阳光正好照在了沉虔的位置上,原本苍白的皮肤,恍然间,似乎因此增添一丝血色。
等一切预备妥当了之后,陆攸契站到了江之幂的对面,两人中间隔着遥远的距离,靠精神感知到了对方的神情,微微一点头。
江之幂:“开始吧!”
铁链匍匐前进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上好的天色骤然巨变,惊雷滚滚,陆攸契转了转指尖的银色指环,紧接着,下一个动作就是猛地拉开,像是战场上的将军拔出腰侧的宝剑,快,准,且锋利无比。银色的镰刀顺势出鞘,在空中绕了一个弯,重重地落到了地上。
轰——!
几个月来,已经开始“愈合”的裂缝徒然炸开,乱石飞溅,泥土翻飞,地心的热度往上蹿掇,如同包扎好的伤口再次被人扒/开纱布,挑出缝合的棉线,让那血肉模糊的伤口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惨不忍睹。
所有的尸体也跟着骤然落空!
风雨大作之中,见状,陆攸契有些慌了神,江之幂见势不对,不敢乱动,只能立马吼道:“你别动,也别走神!保持着这些裂缝大开,剩下的我来!”
她大手一挥,早就在四周蓄势待命的铁链“嗖”的一声同时往下伸展而去,速度之快,仿佛割裂了空气,卷住了侃侃下落的身体,停留在了原来的位置。
下一刻,他们便听到了从地下传来的低沉的悲悯,强大的压迫也跟着肆意了出来,像是一只巨大的手,抓住着他们的心脏,哀声不断,像是在哭泣,却又像是在狂笑,刺耳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