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甫落,剑锋快如一道闪电回归剑鞘中,席蓝玉站立场中,衣摆溅上了赵炀的鲜血,他环视当场,最后的目光淡漠地定格在商子怀身上。
他叹了口气,似是想起久远往事:“好,师弟,你很好。”
商子怀后退一步:“我不知道师兄在说什么……”
“我算明白了……那时候……左右你们不信,好,好得很,什么都是我做的,如此就高枕无忧?那我便做了这个十恶不赦之人----哈哈,哈哈哈!”他仰天长笑,在众人不明就里的目光中蓦地收敛,一掌拍向空气,内劲击碎百年古树的树干,带起一片碎屑,“今日之仇,席蓝玉此生必定向各位讨回!”
他留下这句,忽地腾身而起,踩在一块巨石上借力,几个起落间便消失在雨雾弥漫的水月宫后。
一场好戏终将落幕,席蓝玉不见踪影,商子怀似乎还在震惊,而十二楼群情激奋,欲找北川学宫要说法,其余人唏嘘喟叹由之,阴阳怪气也有之。终是妙音阁的沈白凤出言,安抚了众人心情,示意回到客栈落脚,来日方长。
“好一个来日方长。”不远处的树后,柳十七看完全局,冷哼一声,“可是笛哥,方才他们所言《碧落天书》在盛天涯手上……从哪儿知道的?”
闻笛正心无旁骛地抓过自己的一缕头发编,听完无所谓道:“还能有谁,左不过自导自演,要么便是一唱一和了,不是什么要紧事。他们能知道《碧落天书》的真相,我把头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柳十七露出嫌恶表情:“我不玩那个。”
闻笛笑了,凤眸的眼尾微微扬起,他放开那缕头发,顺手拍了拍柳十七的脸:“他们以为在盛天涯那儿,便在盛天涯那儿吧。”
柳十七不解道:“可它明明----”
闻笛:“咱们将计就计。席蓝玉此去西南方有一片树林,他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定会有所图谋。留下来的人也奇怪,不如兵分两路各自看着。”
柳十七揉着被他拍出一点灰尘印的地方:“如何分?”
闻笛道:“你去找郁徵,具体事情他自会向你说明,后头的路如何走其实已经十分明晰。我们虽是在暗处,却每一步都瞧得清清楚楚了。”
柳十七皱起眉头:“笛哥你总说一半吞一半的,我懒得猜,就不能一次讲明白吗?”
“要不怎么说你有时候懒呢,连脑筋都不肯动,非要别人嚼碎了喂到嘴里----”见柳十七又开始恶心他,闻笛一摊手,自行截断了不适当的比喻,“如今那些个正派人士乱成一锅粥,谁能得利最多?你不同他们争利益,就提防着背后暗箭。”
柳十七不言语,垂眸思索,片刻后刚要有所顿悟,又被闻笛一巴掌扇在后脑勺:“你还没想通方才赵炀那事最蹊跷的地方吗”
他恨铁不成钢地提点,柳十七终于“啊呀”一声:“字条!”
此前他们专程拜会过北川学宫,与商子怀恳谈良久,借由为恩师雪耻的名义好不容易从他口中套出一言半句。那张字条曾经在闻笛眼皮底下走过一遭,每个点横撇捺都仿若昨日写下般清晰,他亲口所言的“宁州”二字绝对出自席蓝玉的手。
这样重要的一件物事,若是重见天日,足以颠覆席蓝玉苦心孤诣经营的一切,他怎么能轻易落到赵炀手中?
何况左念妻儿之事无人知晓内情,到这关头突然间就被画蛇添足地传了出来,一般人能这么轻易地到处散播流言蜚语吗?
“……是他”
闻笛不予评价只默然不语,他与柳十七面面相觑良久,终是一拍他的肩膀:“去吧。”
柳十七问:“那你去哪儿?”
闻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我有我的去处,你放心吧。”
言罢转身便走,柳十七望向闻笛离去的地方,只觉得终于找到了一丝头绪,却又满头雾水起来。他于人情世故上大概天生不聪明,比不得闻笛和封听云那般,索性不再自寻烦恼,依照闻笛所说,往客栈而去。
月上中天,淮阴的夜风格外冷,许是因为多年前的血□□未散,冤魂徘徊不去,带着阴气也重。一众江湖侠士暂居的客栈落脚此处,人多口杂,入夜了也十分热闹。
柳十七披着一肩膀露水走进其中一间客栈,他立在大堂中间环顾四周。这时还未各自回房的大都是些小门派的弟子,三五成群地谈论白日里那场变故,无非两类人,一种还在相信席蓝玉,而另一种却摆出副“我早知道他有问题”的丑陋嘴脸,仿佛他便是当日在场,对那些不为人知的细节如数家珍。
他嗤笑一声,不去理这些人,兀自去找寻十二楼弟子的所在。柳十七转到楼上,忽地看见走廊尽头的人----白衫,倚在栏杆上,正出神地望着大堂。
郁徵察觉到他上楼的动静却并不看过来,只在柳十七靠近后才问道:“闻笛去追席蓝玉了吗?”
“他没有说,可应当不是。”柳十七道,“他对我说来找你,想必另有布置。今日赵炀死得蹊跷,有人验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