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十七:“啊,那不是很伤楚姑娘的心吗?”
闻笛奇怪地瞥他一眼,不太懂此人到底怎么想的,复又慢条斯理地解释道:“你还小,情之一字后头,多半还跟了个愿意的‘愿’。纵使楚姑娘美若天仙,外人看来与郁师兄是郎才女貌,但师兄不愿意,谁也拿他没辙。”
柳十七听不得别人对他说“你还小”,他嘟囔地反驳:“我今年都及冠了。”
“是,是。”闻笛哑然失笑,很想抬手摸一摸他的头发,“这么跟你说吧,郁师兄早就与旁人定下终身,就算是公主有意,他都看不上的。”
柳十七:“谁……天哪。”
闻笛忍着笑,高深莫测地摇头否认,又不肯点明到底是谁,只含糊地留下一句“你不认识”。好奇心重的少年这下彻底地被转移了注意力,蹲在一边苦苦思索,到底是什么人能让脸色总跟雪山似的郁徵变样。
没了他的打扰,闻笛抬眼望向牢笼外的看守,难得地显出一点焦虑。
最后一缕夕照沉入山峰,十二楼还没有点起灯火。
门外忽地转进一个人,他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站到牢笼前面,弓身“哎”了两声,吸引闻笛注意后灿烂地笑了笑:“师兄。”
闻笛脸色微变:“莫瓷,你怎么来了,等下被发现,快出去!”
“不会的,徵哥帮我喊走了外头的看守,我过来给你送点吃的。”莫瓷轻手轻脚地放下包袱,侧耳听了听外头的动静,方才放心地打开。
里面装了几个热乎乎的馒头,不是什么山珍佳肴,闻笛还没说话,已经听见旁边某人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他背过身去,示意莫瓷看自己的双手,那绳结打得异常复杂,一时半会儿解不开。
莫瓷无奈地招招手:“我替你俩拿着,快点吃,徵哥冒着被责罚的风险守在外头。”
他一手一个馒头,姿态很不好看,柳十七三两口地啃掉大半,狼吞虎咽了半晌,方才意识到他口中的“徵哥”大概是谁,霎时咳了个天昏地暗。
莫瓷:“呃,柳师兄,你这是……”
柳十七慌忙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好奇道:“那个,那个给你打掩护的人是郁徵”
他言罢,莫瓷首先一愣,求助似的看向旁边的人,闻笛立刻使了个眼色,他领会了精神,举起手中的小半截馒头,不由分说塞住了柳十七的嘴。
门外传来十分刻意的咳嗽,明显把柳十七那些话听了进去,闻笛不合时宜地笑了,而莫瓷一脑门官司,三两下把他们打发后匆匆走了。
柳十七嘴里还有没咽下去的馒头,他默默地望向闻笛,对方眼睛还弯着,小声道:“有些话大家心里明白,就不用说的太清楚了。”
柳十七茫然地想:“我不明白!”
但闻笛这下怎么都不肯说了,他听见外面隐约传来脚步声,往后退了些抵着墙壁,装作无所事事地发呆,抽空给柳十七使了个眼色。
果然不多时,那拐角处探出一个头,陌生的看守瞥了眼,什么也没看出来。
外间夜幕低垂,莫瓷走出两步,又回头望,忧心忡忡地拽了把身边人的袖子:“徵哥,这次闻师兄会被关到什么时候啊?”
“都是些陈年旧事,那会儿西秀山还没你呢。”郁徵搂过他的肩膀,“此事可大可小,就看师父如何定夺。他心情不好时会迁怒旁人,往后几日你要来一定叫上我,别被宋敏儿的人看出端倪来,触了师父的霉头。”
莫瓷道:“你们二人还是如此争斗不休么?”
郁徵想了想,露出个十分吝啬的单薄微笑:“她心高气傲,想学折花手,但我又不是师父定好的接班人,与她没什么好争的。你莫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
听见“折花手”三字,又记起临淄城中那些场景,莫瓷犹豫道:“但倘若掌门最后将折花手给了别人……徵哥,你想过吗?”
郁徵道:“十二楼不是皇族,没什么非要立嫡立长的传统,最后折花手教给谁只看掌门的心思。依我看来,其实师父中意的接班人应当是……阿瓷,你向来不关心这些,突然问起,是不是因为师父说了什么”
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他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莫瓷心头一震,矢口否认道:“没有,闻师兄他……他袒护柳师兄,所以……”
说到一半的“所以”断了,他皱眉道:“你手好冷。”
郁徵的手指捏了把他的耳朵,不再说话,仿佛他早就能料到如今的局面。那年随柳眠声一起失踪的渡心丹成了压垮骆驼的稻草,从那以后,十二楼表面上还维持着名门正派的架子,内里早就乱了。
莫瓷按住郁徵,把他两只手都拢到自己掌心,但那位置太有限,他只能堪堪罩住十根手指。他想了想,朝郁徵的指尖哈了口气。
暂时的温热转瞬即逝,郁徵的表情却柔和很多,像是取下了那层冰做的壳子,就这么轻而易举地重回人间。他走出两步,衣摆被晕上远方的烛火,染了点昏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