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字一句说得轻松,好似只是无趣的往事,燕宸却是觉得那些话扎耳朵----与其说母亲是他的厄运,到不如说自己是他的厄运。若不是当初自己弄瞎他一只眼,他又如何到如今地步,他们又如何变成今日这样。
他突然想起来梁玄靓对他说过的话:要是没有你,朕可能还做不成这个皇帝。
……要是你不是大凉的皇帝,我可能就不会如此为难。
“不过朕身上的疤可没你身上的多。”梁玄靓见燕宸老是盯着自己腰间那一片看,心里就不舒服起来,他说瞧瞧你这身上大大小小的疤,亏你还是前朝皇室,也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
燕宸听了,觉得好笑,“驰骋疆场并非易事,怎么可能不受伤。”
再说,我这身上可还有你让人留下的棍伤和鞭伤。
“这……”这一下梁玄靓没了理,他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燕宸也不再继续说,只是转身去泉水边上洗了洗腰带,搭在火旁。“衣服烤干就穿上吧。”他说,“你这伤口着了风,怕是白徐都救不了你。”
他刚靠墙坐下,梁玄靓就靠了过来。燕宸有些困,不赶他也不说话,只是闭着眼睛小歇。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梁玄靓的声音:“以后朕不会再伤你了。”
燕宸心想:你这小皇帝的话,有几分可信?
懒得理你。
可不一会儿他就感觉到一只不老实的手摸上他的胸口,他不想多言,那手却从他的胸口顺着腰线摸到小腹,又继续往下,动作和力度都轻佻地让人发麻,连那一处那变得热了起来。无奈地在心中叹气,燕宸睁开眼,“你这是什么意思?”
梁玄靓却没有把手拿开,他看着燕宸,颇为得意地说:“朕心悦于你,你说朕什么意思?”
“……随你。”又闭上眼,燕宸压住身体里那股冲动,他实在是不想和梁玄靓起争执。
梁玄靓又在燕宸身上摸了几下,却发觉对方装成死人样子没了反应,心里这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收回手,扶着墙走了两步,在离燕宸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不识好歹。”
唉,这小皇帝就不能换个词来骂我?
我不识好歹,你还不是得寸进尺?
燕宸想,或许真如梁玄靓所说。两个人若彼此为劫难,倒不如一人离去,换两人安宁。当日在伽蓝寺,静松给他的解签,说他和梁玄靓既是彼此的劫难,也是彼此的缘分。当初他脱口而出,两人是孽缘,现下想想,他们纠缠了这么长时间,到真还是孽缘。
他不明白梁玄靓为何会喜欢他,明明自己弄瞎他一只眼,明明是仇人的儿子,明明自己差点杀了他夺了他的皇位,他为何还敢心悦于自己?
可是……我又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他如此温柔?
那时候的燕宸还不知道,这世上的因果劫缘并不容易参透。那运筹帷幄之人,实则将一切都看的清楚。
他连感情都掌握其中,多情到无情。
半夜的时候,燕宸却是咳嗽起来----他本来就有咳疾,这三年征战沙场若不是有白徐的药调理,恐怕早就归西了。这几日他未服药,又着了雨,这身上的毛病就一下子出来了。然而这荒山野岭,又是恶劣天气,去哪找药?所幸躺着,留着力气找左铎他们。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有人靠近他,轻轻在他身上盖了衣服,又似怕他再咳一般,轻抚着他的胸口。睁开眼,就看到梁玄靓有些担忧的面容。
他恍然记起自己在禁牢受刑的那次,九死一生。白徐告诉他,是梁玄靓亲自喂他服药,才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他那时候总感觉梁玄靓只有喜怒无常,怎么可能会有担忧的时候。现在看到他那微敛的眉头,倒是有点当日的印象了。
一不小心,就触动了心弦,燕宸只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中荡漾,情不自禁地抚上了梁玄靓的眉心。
梁玄靓微微一愣,随即抓住他的手。他还在为白日里燕宸那冷漠的态度恼怒,一口咬在他的腕上,却和上次一样并未用力,最后变成湿润的舔舐。
“你别得寸进……唔!”还未等燕宸反驳,梁玄靓就欺上了他的唇。
得寸进尺,朕就得寸进尺怎么了?!!你还不是不知好歹!!!
越想越生气,他便报复一般地咬住燕宸的下唇。燕宸微微吃痛,想要推开他,却在触及他腰侧烙痕的瞬间滞了动作。
“……唉,算了吧。”他想,“怪可怜的。”
让他沾点便宜,也算是我们两清了。
轻轻抚上梁玄靓的背,燕宸闭上眼。梁玄靓被燕宸这一动作弄得一惊,心中那些报复的想法立刻烟消云散了。他捧住燕宸的脸,一点一点吻着他的眉眼,最后又回到唇间……
直到两人呼吸都有些不稳,梁玄靓才稍微后退。燕宸缓缓睁开眼,扑朔的火光在燕宸的脸上留下阴影,衬得他刀刻的五官稍稍柔和。梁玄靓直觉得有东西拨撩着自己的内心,轻轻的,痒痒的。
“君然……”他的声音都有些哑,“朕心悦于你。”
燕宸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他垂下眼帘,像是默认一般,搂住了梁玄靓的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