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饴如吓了一跳,犹豫片刻,打字道:
“嗯。”
“好好谈,珍惜,解决。”
“嗯。”
顿了顿,又回:
“是我占有欲太强……”
“也许是因为你没有安全感,就会通过索要更多的形式予以排解。”
柯饴如心中一梗,眼圈逐渐泛红:
“嗯……”
“是处了很长时间的朋友吗?”
“是。”
“时间能带来深厚的感情,反之不然。人在二十岁左右的时候,一定会因为自身眼界的高低而失去一些原本长久的朋友。你自己取舍,求一个心安理得便好。”
柯饴如轻轻呼出一口长气:
“谢谢妈,我待会儿和同学出去走走,晚上聊。”
母亲回得利落干脆:
“好,你注意安全,一切小心。”
柯饴如放下手机,复再吸了一口大气后,将电源键长按片刻,关机。又替颜河打了一份锅贴回宿舍,攀上颜河的上铺将他一溜儿晃醒,道:
“——睡你麻痹起来嗨!”
{12}.
柯饴如醒了。
他自拒绝了程凛那一通告白之后,过得其实也并无开心。暑假如白驹过隙,自柯饴如百无聊赖地从泡面与网游间抬起头时,发现已经是八月二十好几了。——柯饴如如孤魂野鬼般一路飘进厕所,默默拿剃须刀刮掉了自己一圈冒出头来的淡青胡茬,跟着又一路飘进厨房,看母亲难能赋闲在家,便整个儿往母亲身上粘去:
“姆妈,姆妈,吾要切酒酿圆子——”
母亲宠溺地揉揉他比自己高出半头的脑袋:
“好,好。”
柯饴如嘿嘿笑着往冰箱处一行,从冷冻柜中翻出一只雪宝宝来:
“要撒桂花的——”
“饴如,”母亲却拿普通话突兀地将他的话头打断,“妈妈想跟你聊一聊。”
柯饴如漫不经心地往她旁边的小凳子上一坐:
“什么事儿啊?”
“你还记不记得,你一年前,说你跟一个朋友吵架了?”
柯饴如下腹明显一凉,竟倏忽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
“……嗯,我……记不清了……”
“——真的是朋友吗?”
柯饴如的脑中突然就跳出沈令嘉那张暧昧的笑脸来:
“饴如,人总是要活在社会里的,公序良俗、道德伦常,该遵守的,还是要遵守的。”
好啊,好啊,公序良俗、道德伦常。
母亲与他万分肖似的双眼深深地看进他的心里来:
“你告诉妈妈,你是不是……”
“——我不是!”
柯饴如一句大吼出声后,才觉出自己背上额上沾满了虚汗:
“妈,你说什么呢……我……”
“饴如,你过来,你好好跟妈妈说说……”
柯饴如脚下一软,竟胡乱在门口的五斗橱上一摸,抓起一把散钱掉头就走。真是落荒而逃,万分狼狈,待柯饴如惊觉时,自己已经穿着一双万分居家的大凉拖鞋,一溜儿跳上了开往学校的55路公交车:他摸了一把兜里的五块十块二十块,凑在一起不过也就是四五十。——柯饴如倒是好教养,穿拖鞋荡马路于他而言无异于在静安寺tuō_guāng了裸奔,可惜四五十块钱在申城根本买不到一双正常鞋子,柯饴如遂老老实实地在学校大门口下了车,准备去宿舍寻一寻就是假期也不常归家的颜河替他开门,顺便看看自己的书桌下有没有几双被他扔在了学校的可怜跑鞋。
八月二十的申城仍如火伞高张,柯饴如被这一路的骄阳晒得郁闷,又在裤袋里四下掏了片刻,惊觉自己竟连手机都不在身上。他默默叹出一口长气,暗道自己时运不济,大抵只有碰见了熟人借了电话,才能与母亲勉强报一声平安了。他四下在校园中环顾片刻,未见熟人,肩膀却猛地被人从后边大力一拍:
“嘿,柯梅梅?”
柯饴如犹豫着挣扎片刻,勉强回头与程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好久不见……”
实话实说,程凛那一通告白,他事后想起来细细回忆了片刻,的确与他当时的记忆出入极大。只是他当初脑子里满是自己那一沓破事,又与程凛一通恶语相向,想必对方也觉得他为人实在恶心,早早收了手抽身而去了吧:
后悔?
刚放假时的柯饴如叼着冰棍杆儿吊儿郎当地想:
难不成你还死皮赖脸地把人家追回来一通解释吗?——小傻逼啊小傻逼,你还真在做你“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美梦啊?别祸害人家,也别再折腾你自己了,打你的黑魂3吧,无聊。
现在程凛在他跟前下了自行车,嬉皮笑脸地与他说着话:
“去哪儿啊?哥哥顺路载你一程?”
柯饴如看着他笑得明晃晃的一口贝齿,心中突然轻轻一硌:
“哥哥啊。”
柯饴如将他打抖的双手往袋里一插:
“敢情我白当了你这么久的弟弟,要不你请我吃顿饭吧?”
却看程凛一双眼睛猛地一亮,径直就往他那辆捷安特上一跨长腿:
“行!你想吃啥!哥哥请你!”
柯饴如下意识揉了揉自己通红的耳根,嘿嘿笑着往他后座一跳:
“——满记行吗,国定路后面那家,你骑得过去不?”
程凛满口与他答应下来,两人朝五角场方向一路骑行:柯饴如一手紧紧握住车座,一手却轻轻捻住程凛随风飘动的衣摆:他刚才与自己打了个赌,若是程凛与他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