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没杀人。但,他们因我而死。”
“错。他们并非因你而死。他们选错了,才会死。太子殿下对自己没有信心?”
“不,我会是池阳的皇帝。”
“是了。他们没选池阳未来的帝皇,所以必须死。”
静寂过后。
“太傅,是心甘情愿选我的么?”皇戬忽然问。
洛自醉瞟他一眼,浅浅一笑道:“不管如何,我觉得我选对了。”
“太傅连哄也不肯哄我。”皇戬长叹道,眉眼微弯。一时间,洛自醉似乎看到十年之后的俊美青年,华贵雍容、傲视天下的模样。
“太傅,你放心我吗?”
“太子殿下指的是?”
“还能是什么?我知道,洛无极擅使风、水、火、电。”
“他既然肯在太子殿下面前展露灵力,就是信任。他信任太子殿下,我何尝不能信?”
“真的?”
看着那双散尽暇尘的清澈眼眸,洛自醉只是笑。
事关洛无极,他无法回避,也无法敷衍,更无法挑明自己骨子里的不安全感。
见他如此,皇戬不怒反笑,小声道:“太傅不答,我更是高兴——太傅从心底原谅我了。”他面带喜色地站起来,优雅地转身,缓缓走出屋去。
洛自醉眯起眼。渐渐离去的背影愈来愈长,愈来愈结实,身形拔高,气度更沉稳。少年转身,神情平静无波,只一双墨似的眼,透出几分难测。
这少年。
是,洛无极?
长大后的洛无极是那样的么?为何突然想到他了?洛自醉失笑。
恍然间,少年凝视了他一会,而后绝然远去,几分离伤,几分潇洒,几分从容,再未回首。
睡着了?这是梦中?果然,他终究还是不信,一百年后……会有人留在他身边。
分明那孩子说过,一百年后还会结伴。他却梦见他走了。
心中一阵失落。
果然,人本性都是不甘寂寞的。
洛自醉醒过来时,房内都已掌上了灯。他坐起来,就见洛无极靠在软榻另一头,正翻着他日里写的纸张。听见悉索声,他抬眼看看他,皱着脸道:“寻常人一天睡三四个时辰,你一天能睡六七个时辰。”
不知为何,刚醒来时的不安尽被驱散了。洛自醉望着他,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怎么了?还没睡醒?”
“无极,你说的话,都作数吧。”
“那是自然。你不是说过吗?——君子守诺。”
“那你们最近都去做了些什么?”你可要记得,一百年后,还要和我共游世间。君子守诺。既然你是第一个和我定下相伴之约的人,既然你是第一个和我一样寂寞的人,我便为你破例罢。
夜深了,洛无极已经困得睡着。洛自醉下了软榻,推开门。
他在院子里走了一会,便见唐三站在月洞门边。
“公子,可要用点夜宵?”
“不饿。”
“外头冷,公子还是回屋罢。”
洛自醉摇摇头,越过他,向外走。
唐三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东西都收拾好了?”
“小人中午见太子殿下回宫,便吩咐他们收好了东西,没有惊动将军夫人、常太医,五公子和六公子。”
“唐三,听见什么响动了吗?”
唐三仔细听,周围仍是静寂一片,摇摇首道:“回公子,没听见。”
闻见血腥味了吗?
洛自醉没再问,使风跃上三丈高墙,遥望东方。
视野内,点点火光汇成长河,照亮了东边的天空。一丝一缕血的味道,顺着寒风飘来。不,又非血流成河,他不可能闻见。
“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他轻声道,话尾湮没在风中。
他动摇,不因为那些血泊中的人,而是自己没有丝毫畏惧、难过的心境。他因为自己的“铁石心肠”而动摇。他生活的世界,并非这种光明正大取人生命的世界,他对人的死亡却一点不感到意外和恐惧。
只因为那些人不是他。
只因为除掉那些人,能让他安全。
原以为自己不过是心中存有执念,未必能做得到不择手段。现在却似乎才认清自己的执念深刻到何种地步。恐怕,骨髓中都有这执念的烙印了罢。
他早知道这次定要有些人付出血的代价。他却只是静静地等待,从没有阻止过皇戬。甚至在他有些伤怀的时候,还若无其事地开导他。
其实他早有感觉,不过现在才真正体认到,自己的根骨竟冷漠如斯。
极目四望,南方、西方,陆续火起,映得徵韵的天空犹如夏日黄昏。
“三个月前,圣上因洛家抗旨震怒,将洛家长子打入天牢,洛家诸人分别被软禁。三个月来,圣上余怒未消,连连斥责众臣,不久前又勒令禁卫将军回府反省。洛家、黎家连续遭难,人人难猜真假。不过,假固然是假,真亦能成真。尽管足够小心翼翼,周齐联姻,喜事还是会变成丧事。”
洛自醉的声音很轻,音色却异常冷。
唐三仰首望着他,已然明白现在正发生什么事。
“圣上近来易怒,人尽皆知。没人愿意触逆鳞,却防不住外力。假使……有人打伤了太子殿下,又令无首的禁卫军陷入骚乱……”
“再加上狩猎时刺杀事件,禁卫军中定有叛徒。皇后陛下认定刺客是谁,谁还能辩解?”
战飞,战暗行御史应该已查出些底细了罢。
后亟琰原本就没有存着将周家和简家揪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