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道:“七郎,你我生在世家,肩负的责任和担子就比任何人都重。你我若一派天真,吃苦受累的,只能是身边的亲朋好友。”
“所以,七郎,阿姐要变强,你也要变强。咱们不能永远只当父辈庇护下的稚子。”
孙蓬微微颔首,孙娴眼里掠过一丝笑意,听着车轱辘滚动的声音,忽然又道:“今日宫内鞠场有击鞠比赛,记得,到了那里,不要乱跑乱走。”
孙蓬低声应允,末了轻声问:“牟三……真是被我教训了一顿,然后自己跑了?”
他话音才落,就见孙娴脸色微变,缓缓摇了摇头。
“不,是有人帮他离开的。但对方是谁,阿姐无从得知。”
孙蓬沉默,思来想去,也想不着会是谁动的手。只是比起这事来,眼下还有一桩事,也需得当心。
“阿姐,”他开口,“击鞠……你真的要去看吗?”
孙娴抬了抬眉:“为何不去?”
“球不长眼……”
“人长着眼呢。”孙娴轻笑,伸手揉了把他的脑袋,“别瞎想,这杞人忧天的,出门还怕天掉下来不成?”
孙蓬不语。
今日宫内的这一场击鞠,是大褚与前来送和亲公主的番邦小国小宛击鞠队之间的比赛。
重生前,也曾经有过这场击鞠比赛。这是一场对于阿姐来说,极其重要的比赛。
大褚民风彪悍,女子亦可参加击鞠。他还记得,在大褚与小宛的比赛后,观台上还有几名世家娘子自告奋勇下场,骑马比了一场。
也就是那一场,突然打飞的马球,惊到了阿姐,从而使得她掉了才怀上没多久的孩子。
他不能告诉孙娴,会有马球飞出鞠场打中看台上的你。
更不能在孙娴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突然告诉她,阿姐你怀孕了,不要去看球,有危险。
他无法想象被最亲的人当做异类的感觉,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尽所能,保护阿姐。
其实一直以来,都是他一个劲地认为阿姐是柔弱的,是需要保护的对象。丝毫不知,在得知自己必须嫁进东宫,做这个太子妃开始,他的阿姐就在用另一种方式强大起来。
刚柔并济,这才是孙家的女儿。
马车在鞠场外停下,孙蓬当先下车,转身将孙娴小心扶下马车。
谢彰下马时,已有小内侍上前牵过马缰,另有人上前引领东宫一众人进场。
孙蓬是以东宫侍卫的身份,跟随入内,自然也就被安置在了侍卫该站的地方。
他找到位置站定,往观台上看了两眼,孙娴已经坐到了一众女眷中,陆续还有人过来,纷纷朝她躬身行礼。
入场的人越来越多,嘈杂声渐起,直到帝后携手而来,场内方才齐声行礼,嘈杂声渐渐平息,直至比赛开始。
一通鼓响,比赛开始!
孙蓬收回视线,转而看向场内。
鞠场上,鼓声激越,尘土飞扬。那些骑手们的胯.下骏马都是经过精挑细选出来的,每一匹都体格健壮,姿态优美。奔跑追逐间,马嘶声不绝于耳。
很快,有骑手抢到了球,当即击球入门,观台上顿时传来片片叫好声。
孙蓬站在一旁,眯着眼打量场上神采飞扬的骑手。
这场上的大褚骑手大多都是皇室近亲子弟,你争我夺间,谁也不让谁。就连观台上的男女看客,似乎都被他们所感染,纷纷摩拳擦掌,恨不能一起在场上驰骋。
这一场比赛并未持续太久,很快就以大褚骑手击球入门,迎来最后一分得以结束。
内侍见熙和帝满意地颔首,当即宣布比赛结果,几位骑手干脆利落地翻身下马,朝着主位的方向微微躬身行礼,接受了来自天子的嘉奖。
王皇后忽然掩唇,不知说了什么,熙和帝缓缓点头,忽然道:“皇后听闻,在座的小娘子们平日里亦善击鞠,不知可有兴趣玩耍一番?”
孙蓬一听,当即眯了眯眼看向观台上的王皇后。
大褚民风开放,并没有前朝那般严苛的男女大妨之说。因此,王皇后这番提议,倒也不失礼,反倒很快得到了女眷们的回应。
不多会儿,便有世家小娘子自告奋勇地下场摆好了阵仗。
看着那些青春明媚的小娘子,孙蓬的脊背渐渐绷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住了那颗被内侍送到唱上的马球。
“喜欢吗?”身侧的人不知何时换了个,等到孙蓬听到声音发觉时,那人已经近到和他只有一拳的距离,“这里头的小娘子,你可有看上的,不妨回去将婚事定下来。”
“杨统领。”孙蓬不动声色地退开一步,一双眼眸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平静地看向来人。
“在怕我?”杨威无谓笑了笑,微微侧过身,低头罔顾身后观台上的一群人,对着孙蓬的耳朵吹了口气,“出了次大亏,总算长脾气了。可惜,做事不够干脆。牟三那样的人,要么送的远远的,要么杀了,不痛不痒的打一顿,不过是小孩子家家的报复手段。”
孙蓬下意识地睁大了眼,却见杨威敛眸冷笑,不由地压低了声音追问道:“牟三……是你送走的?”
“是我如何,不是我又如何?”
孙蓬心头如有擂鼓。
他永远不会忘记,在被人丢到乱葬岗前,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刀光剑影后背,是面前这个男人冰冷残酷的一句“杀了”。
“如果是我做的,孙七郎,你是不是打算肉偿?”
杨威的声音暧昧至极,孙蓬抿了抿唇,别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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