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尔斯眉头纠结地看着安迪,发现他真诚地希望留下来。但正因为他如此真诚地表达自己“可以被丢下”,他的模样就愈发让人没法丢下他了。皮尔斯头疼地做了个投降的姿势,说:“好吧,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呆着。”他抓起安迪的手,让他重新拽住自己的袖子,“来吧。我暂时还不想把你弄丢。”
安迪的手犹豫了一下,重新捏住了他的袖子。尽管西装的面料看上去贵得要命,但那里已经被他捏得皱巴巴的了。
安迪一脸迷茫地跟着皮尔斯走,他感到自己穿过一条走廊,上了电梯,又走过很多条走廊,最后在一间病房前停了下来。
“安迪……”
“什么也不说。我记得。”
“是的。以及,我的奶奶一直希望我能带个朋友回去。虽然这看上去对你不太合适,不过……”
“保持微笑。”
“……谢谢。”
皮尔斯在病房门上敲了敲,然后拧开了门把手,将脑袋探入病房轻声喊:“安妮?”
病床上。正在看报纸的老人应声抬起头,她将老花眼镜往下压了压,看清来人是谁,她露出了温暖的微笑:“布奇?”她看到了跟在皮尔斯身边的男青年,温柔地问,“你带朋友来了吗,布奇?”
皮尔斯走进了病房里,胳膊上挂着安迪。
“是的。”他开玩笑地说,“安迪的眼镜被我弄坏了。到明天为止,他都得像一只树袋熊一样抱着我。”
安迪:“……”
安迪朝病床那一片模糊的白色努力露出笑容,笑得眼角都是皱巴巴的笑纹,说:“你好。我是安迪,是……是布奇的朋友。你好吗?”
“很好。这是美好的一天,能看到布奇的朋友。”老奶奶安妮说着,将报纸合起来放在了一边,“来,过来,坐在这边陪我聊一会儿天。我就说过我不喜欢单人病房。你不在的这几天,我都要闷出口臭了。”
皮尔斯笑起来。如果安迪拥有他的眼镜,他会看到皮尔斯的脸上露出孩童一般真挚的笑容。他的脸因为温暖的情绪而舒展,眼角有好看的笑纹,仿佛二十年前那个幼年皮尔斯的影子浮现了出来。但安迪并看不清。
皮尔斯将安迪带到病床边,握住安妮苍老的手说:“这几天你过的怎么样?琳达有说什么吗?”
安妮奶奶:“还是老样子。琳达总是唠叨我,她比我这个老家伙还更唠叨……”
皮尔斯:“那可得糟糕了,我恐怕我比琳达更唠叨。”
安妮奶奶也笑了起来,脸皱巴巴的,像颗核桃。皮尔斯坐了下来,帮安妮奶奶削好苹果,耐心地陪她聊天。安妮奶奶则端出她的医生琳达的女儿烤的小饼干招待他们。安迪默默地抱着一盘烤饼干坐在一边,一边嚼一边听着他们两个唠嗑。这几年来,他很少有这样的机会无所事事地听别人聊天。但现在他觉得一点也不无聊。虽然视线模糊,但他能看到这间干净的病房里正充满阳光。这让一切变得很美好,就好像前一天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美好。
如果安妮是个拥有魔法的老太太,那这一定就是她的魔法。安迪想。
28.
皮尔斯在安妮奶奶那儿呆了一个下午,在他的“威逼利诱”下,老太太只能老不情愿地咽下晚饭,并对皮尔斯的威胁进行了彻头彻尾的抗议。那之后,皮尔斯才站起来与她告别。
“我明天还会来看你。”皮尔斯温柔地说,“有什么需要就给我打电话。”
离开病房后,皮尔斯笑着摇摇头:“她现在像个孩子。”
安迪:“老人有时会这样。”
皮尔斯带着安迪来到医生办公室门口,对他说:“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晚上我带你去找乐子。”
安迪怀疑自己听错,脱口而出:“什……什么?!”
皮尔斯戏谑地学他说:“什么?”
安迪:“……”
安迪还没来得及反应,皮尔斯已经把袖子从他手里抽走了。安迪听到敲门声,头脑还被“找乐子”震得当机中。
找……找什么乐子……听上去不太愉快……
安迪的脑内闪现出震天的迪斯科音乐,群魔乱舞,大麻乱飞的样子。他不禁挺直腰板,坚决地想我得拒绝,非常严肃地拒绝……他习惯性地推推鼻梁,但他的眼镜不在那儿。
皮尔斯推开门,进入了医生办公室里。门在安迪面前轻轻合上,将安迪隔在了外面。
安迪独自站在医院走廊里,这时候走廊上没什么人,非常的安静。办公室里隐约传来说话声,他发现自己能听见一些只言片语。
偷听是不道德的……安迪正派地想,但仍然有几个词跑进了他正直的耳朵,“骨髓”“捐献者”之类的,还有“她还有多少时间”“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之类。
安迪猜到了一些情况,但没想到如此严重。他能确定医生没有为皮尔斯带来什么好消息。皮尔斯的声音越来越低,听上去很难过,尽管他在安妮奶奶面前表现得轻松愉快,以至于连安迪也以为安妮奶奶的病情没什么大不了的,过两天就能出院,但现在听上去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皮尔斯盗窃骨髓是为了安妮奶奶……安迪的专业知识告诉他,当病情需要用到骨髓移植这种风险极大的手术时,病人的情况一定早就不太好了。他也担心起那个老人的情况,不禁往前走了一步,想听得更清楚一些。正在这时,皮尔斯拉开了门,看到安迪贴着门站着,正准备把耳朵贴上来的情